睡前罪惡感就回襲上來,覺得對寶寶不夠細心、對大寶不夠關心、對先生不夠耐心,有時候還會外加對媽媽不夠有孝心。
對媽媽的心情很複雜,媽媽總是很主觀的覺得她是絕對正確,但那樣的主觀其實根本很善變,在說的此時此刻堅定不已,像是真理一般,但可能不久後又會改變,對於她先前說的她會矢口否認她曾經這麼說過,更討厭的是,以前她要你從裡到外的要相信她說的,遵守她說的,結婚離家以前是不能反對的,於是心裡有很大的矛盾衝突,那些自己主體性被剝奪的憤怒和窒息常常沒有辦法消化,你不能反抗,甚至你根本還沒有反抗,只是做得不是她依她心情而定的她要的,她就會開始怒斥,歇斯底里的碎念。
婚前那些沒有消化的憤怒,在自己越來越有力量,她越來越老後,就會開始在某些對話中衝出來,我的皺眉、我言語的不耐、我姿態上的不想理,那些「我」不是現在的我,還有那些藏了30多年的我。
有時候會想起她童年待我們的方式,對照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十全十美的好媽媽,我其實覺得她只愛她自己,只在意她的感覺和別人對他的看法,她不核對別人的真實感受,也沒有任何空間承擔別人不同的意見,她沒辦法消化自己的負面情緒,只能用咆嘯努後遷怒在童年的我們的身上,然後不覺得是傷害,而常常說:如果沒有你們,我的人生才不會這樣。
也或者在今日告訴我,我把你栽培這樣,是要你嫁給那樣家庭,那我幹嘛栽培你?
其實你栽培我的當下只是希望在跟別人比較時,不要輸。
而當考試比賽結束後,你開始希望我嫁得好、工作得好
你只是在每一個階段的比賽目標裡,不想輸而已。
有時候媽媽希望的事情很像是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
要我學會溝通,卻又在青少年時期把我關在家裡
希望有好的婚姻,卻不斷限制與異性相處的機會,不准我買衣服打扮自己。
她說我條件好的很,為什麼不選好一點的家庭嫁?
但常常不准我出現在她的貴婦圈裡,連她們一起喝下午茶或是路上遇到打個招呼時,她都會覺得我們被她朋友看到,她會覺得很丟臉。
或許 在潛意識裡,她徹頭徹尾覺得她的一切都不如人,但某個時候又活在自己的想像裡,對我們有不合理的期待。
其實在結婚以前是有很多的恨的,但因為"孝順"因為她現在"很可憐很孤單"
那些恨變得很矛盾。
今天我在外用餐,她來店裡跟我拿東西,然後說:你先生車已經在門口等你了,你不要再吃了。我馬上放下食物就跟她一起出去,結果沒有,
對她來說,她出門前聽到要開車來接我的先生擔心會遲到,在遇到我後於是把那份焦慮轉嫁到我身上,需要我立刻馬上去做到,來舒緩她的焦慮。
一直都是這樣的,她總是要"立刻馬上",否則她無法與焦慮相處,與不確定相處,與她的恐慌相處。
我說:根本就沒有車子來啊,你能不能確實說話
媽媽大爆炸了,她說我哪有這麼說,我只是說快來了
又來了,一樣的矢口否認,而且她是真心的連自己都騙了,覺得自己是個不可能有錯毫無瑕疵的人。她完全不能同理別人的感受,別人的需求,只在意自己的形象。
然後有時候我在她的舉手投足中看見某部分的自己,那是一種洗刷不掉的基因,我討厭自己某部分跟媽媽一樣的特質,而從小我的媽媽也討厭我跟她不一樣的特質,灌輸我那些特質是多的麼可恥與需要被改正,以至於今日的我,才會這麼這麼難與自己相處,才會在數個諮商師的口裡告訴我:你對自己實在太難以接受與包容。
每一次諮商的主題都是接納與愛自己,把標準拿掉。
為什麼要這麼多的標準? 因為你不知道該愛自己什麼,需要外在的度量衡來知道自己要活出甚麼樣子才叫做值得被愛,才叫做一個正常的人,才叫做一個好的成人。
我沒有跟自己很靠近,甚至把自己拆解、無感,如削足適履般地要把自己塞進某種框架中,讓自己安全不被批評,然後有一天發現喔標準好像不能通用,於是又再把自己拆解,再重新塞進另一個更改後的框架裡。
一直沒有安心,也沒有喜歡自己,也從未真正往自己的內心看,壯大自己的聲音篤定且自信信的幫自己說話。
然後38歲了,在面對我身邊的家人,我永遠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在面對我自己的外貌,永遠都覺得得了醜陋恐懼症,在面對自己的能力永遠都覺得我將會一事無成,在面對自己的喜好我永遠都覺得那不值得嘗試,都是浪費時間,在面對自己已經盡了全力卻還不能完美的事情時,還是不斷責怪自己未盡全力,當有一天發現別人做得比自己還差時,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先求有再求好,這句話曾經讓自己暫時的放過自己。
好想放棄完美,只想邊做邊成長,只想接受那個有缺陷卻仍然美好值得被愛的自己,也或者有缺陷但能相信那些缺陷其實不是缺陷,只是另一個美好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