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非,一個城市女孩。
媽媽後來跟我解釋她取名的深意,她說:「每個人來世上一遭都得淋雨,一個人的是是非非被淋的通透後,剩下的就是原原本本的你。」
玉米鬚是我國中的死黨,十幾年的友情一起跨越,也錯失了很多事情。她總是冒冒失失的,東落西掉,活脫脫一個令人不省心的存在。錢包、護照、身分證、信用卡所有重要證見隨時都像貪玩的跳蚤一樣,時刻能跳離她的身外。對於時間也毫無概念可言,在她的小宇宙裡永遠都不精準,最糟糕的是我一點也不善於猜測。
大部分的時候,她就是被我白眼、念罵的份,因為要求一個對時間與紀律都嚴格恪守的典型摩羯座來說,理解甚至體諒她的日常習慣實在太過殘酷。
一年多前玉米鬚去了韓國東大門工作,每天12小時的夜班,開啟了她批發化妝品的生活,客戶不外乎是有大量需求的韓國代購、小網紅等,買低賣高、搶貨比價的激烈生態,自然沒少看人心的醜態。幾個月前,因緣際會的拜訪她工作的地方,小小的一間店面擠身在東大門裡東彎西繞的小巷中,個頭矮小的她感覺要被四周的保養品給壓垮,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糊裡糊塗和滿不在乎的傻氣,讓即使嘴巴說著好累的她,看起來還是一樣玩世人間,她腳下黑色的帆布鞋帶她跨越一箱箱的存貨,彎著腰在各個紙袋裡東扒西抓的找出我買的商品,我心想她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到底還是在一個人外頭硬生生地成長。
今年冬天她回台灣,到我家借住了四天,但因為她各種晃點、失約、東落西掉、問南答北的行徑,讓我表現得就像維持最後禮貌的airb&b房東,聊上的話還真沒幾句。我帶著慍怒幫她過了生日,已經不知時隔多少年,記不清上次一起過節日的時候,她明明有家卻不想回去,丁點大的台灣就剩兩個親人,聯繫頻率估計比我還少,我有太多為什麼想問她,但縱使十幾年的情份擺在眼前,也沒讓我開口。
那天送玉米鬚搭車去機場,一個女司機一拐一拐吃力的下了車,膝蓋頭還纏緊了繃帶,我們面面相覷,無非心想:這樣還接活!我什麼話也沒說,走過女司機,直接幫她把行李提上了後車廂,最後就叮囑了一句:「一路小心。」
轉過身進了家門,難過得不能自己。究竟是氣自己較真的個性,連機場也不願陪她去。
雖然我萬般肯定如果是現在才遇上玉米鬚,肯定是沒當朋友的份,但我也不知道十一二年前,我們倆怎麼就走在一起。也許是你的冒失消弭了我的焦躁,你的事不關己弭平了我的患得患失,也或許是妳與我一起悼念過初戀的花開花落,在上下課鐘聲間傳遞了無數寫得比考卷還用心的紙條。
也許是那個純情的年紀,還未被科技荼毒的年代,一切都顯得真實,顯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