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本來打算下一些標題,但發現實在沒意義,因為要談的東西很多很雜,要分的話可以弄出好幾個大標題,不如列入雜談比較乾脆一點,也比較不拘束。畢竟自己本來就有打算說清楚,也覺得有必要講清楚,更認為不說清楚不行,開部落格到現在一、兩年,不少人對於相關的戰略概念有很嚴重的誤解,以每個人的專業眼光去看待戰略這門學問,當然會有不同的解釋,例如歷史學家跟一個地理學者看到的戰略絕對不會雷同,更遑論本來就屬於上層結構一環的政治或是經濟學。筆者不打算槓上全台灣的老師,不過有些東西需要整合的概念,筆者還是得跳出來當「出頭馬」。
重視實證歷史
戰略學重視的是實證歷史,除非真的完全沒有任何可以考證的實體資料,不然絕對不輕言「望文生義」。具體來說,今天在西亞的某處挖掘到「西台」的遺跡,我們該重視什麼?重視的是「全部」,戰略概念絕對不可能脫鉤於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社會背景跟當時的政治、經濟制度息息相關,文化觀念更涉及到「人與神」的關係設定,這連帶會影響到當代人的思維。所以重視考古資料,並且重建當時的社經背景的重要性,主要是要「還原當時的時空」。還原當時又如何?不少學者很喜歡抓著「精神」這兩個字去解釋,例如前些年中國有教授以現代的眼光去解釋古代人的造字觀念,結果被批的要死。再進一步解釋這之前,要先說清楚一點,古代人與現代人的心靈基本上並無二致,有一點藝術感的人看過遠古的洞穴壁畫或是上古時代的祭祀用陶器,一定可以發現到古代人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之所以會與現代人迴異,並不是因為心靈不同,而是時空環境造成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不同。
若讀者可以理解此點,那就可以更進一步解釋,為什麼實證歷史的重要性如此高。今天我們看亞歷山大東征,所憑藉的文獻資料實在很少,可以依靠的主要是阿瑞安對托勒密等大將的回憶錄的重新記述,所以我們也許不必懷疑亞歷山大曾經打到埃及,進入印度,但需要懷疑其中記載的一些真實性,例如遇到波斯的「百萬」大軍,這個數字不僅需要懷疑,還需要非常嚴格的檢視。為什麼要執著數字?古代可沒有無線電,真的有百萬大軍部屬在戰場上,你的指揮系統如何運作?這是第一個大問題,真的百萬大軍在前線,那後勤補給需要多少人?參考一下拿破崙東征俄國,法國為了支持其數十萬大軍所動員的後備能量有多大,再回推兩千年前,讀者可以自行想像一下那個困難度。連「孫子」中都說「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對這有疑問的讀者請自行參考糧食流通與運送的歷史考據資料,筆者不多言。
換言之,你真的相信兩千年前的戰場上容的下百萬大軍的對戰?要相信與否是讀者的自由,筆者要說的是,百萬大軍的動員,代表後勤補給起碼十倍的能量,波斯打的是防禦作戰,無論吃的用的都是靠自己,不能靠搶別人的,你徵集了百萬大軍就相對代表你少了幾十萬人去耕田,如果連後勤上的也算進去,你的國家人力真的可以支撐?如果讀者還是相信古書的記載無誤,那麼就用現代的生物學等概念去看好了。糧食若以小麥來說,現代的六倍體小麥產能大增,可是很後期的事情,兩千年前要計算糧食產能,絕對不是用這種「嘉南平原一年三穫,總共多少公斤可以養活一千萬人」這種詭異的論點,古代的糧食生產單位產能絕對遠不及綠色革命後的現代世界,更重要的是「可耕地」也遠遠低於你我想像。可耕地決定當時的糧食產量,但我們要回頭想一下,現代人可以開耕耘機把堅硬的泥土都翻過來,讓以往沒法耕種的地方變成一年起碼可以收成一次的田,所以反推一下就可以知道,機械化時代的農業可以對付的土壤,遠高於肌肉能時代的農業,肌肉能時代又可以分成鐵器、青銅器、銅器與石器時代,真的相信古書記載的人,可以自己去鐵工廠買各種金屬去找塊田地挖看看。
還別以為說真的書上記載什麼時候有「鐵」就真的進入鐵器時代了,鐵的鎔點是攝氏1500度,要真正可以「鎔鐵」,你的鍛鐵爐爐火溫度若連幾百度都沒有,就別鬼扯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鐵鎔化。要讓金屬鐵的晶界開始破裂,到有流動的現象,起碼也要有三分之一的居禮溫度。用白話文來解釋,用一個只有八百度的高溫爐可以鍛出來的鐵,「同樣的時間」鍛出的品質一定沒有現代來的好,也許用八百度的溫度日夜熔煉個十天十夜,可以產出與現代不銹鋼不相上下的優值產品,但你認為這可以量產化嗎?中鋼的大煉鋼廠是整鍋爐子溫度都上千度,學過材料或是金屬的讀者,一定可以理解要在古代那種環境下,「大量生產」一定品質鐵的困難度。所以,別相信有中國學者拿找到什麼古代秦王用過的劍,就說秦代已經有什麼記憶合金的記述,別忘記鐵也是會生鏽、氧化的,品質越好當然越是可以「耐操」,所以可以保存千年以上的金屬器具,絕對不是什麼粗製濫造的產品。換一個方式說好了,南北戰爭不過百來年,現在挖出古戰場一些大砲,都有嚴重鏽蝕的狀況,那兩千年前請想像一下鐵器「普及化」的困難度。讀者還認為「一般農民」人手一把記憶合金打造的鋤頭?
金屬材料的鎔點很重要嗎?這當然重要,因為這代表當代的金屬冶煉水準,金屬冶煉需要高溫,高溫需要大量的火源,火力來源最初當然是燒木頭,之後開始燒木炭,但要讓爐心溫度抵達金屬鎔點,持續不斷的供應燃料,並且打造更好的絕熱爐壁是必要的,而古代有現代開採優值煤礦的技術?現代煤礦與石油,不希望「含硫量」太高,是因為雜質會造成冶煉的問題,但讀者請記住硫是一種很會燒的物質,在古代含硫量高的焦煤才是冶煉的首選,這可以提供持續且更高溫的火力。筆者講這麼多「題外話」幹嘛?這不是題外話,筆者要說的是,能夠冶「鐵」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進步,因為銅的鎔點不過一千度,青銅可以降到八百度,這五百度的溫差象徵著技術面極大的差距。
換句話說,要證明當代真的具有冶鐵的技術,要證明的事情可多的很,一本古書寫者「某人冶鐵」就真的以為當年有鐵?搞不好那是雜質超高的生鐵,脆的要命,還不如拿精鍊的青銅使用來的好。就算考古考到一把遠古的鐵器,光是時代的鑑定就需要相當的功夫,這絕對不是什麼碳十四鑑定出來就確定的,放射性的推定誤差很大,現在考古界推斷某件文物的時間,絕對不會只用一種方法。讀者有印象的話,會發現前些年有發現到什麼美洲的考古發現,證明人類早幾千年就進入美洲嗎?為什麼爭議那麼多?因為有可能鑑定到的東西,是被「污染」的,這個污染說不定是五千年前就被污染的,例如一萬年前的某人,砍了一棵五千年的神木回家當柴燒,所以我們發現這棵神木年紀一萬五千年,就等於這個遺跡是一萬五千年前的?
為何筆者講一堆考古?重點不再考古,在考古的結果影響戰略學非常重大。金屬器具的使用,影響到的是當代的社會結構,最簡單的說法就是越堅硬的器具可以開墾的土地越多,土地越多生產糧食越多,糧食越多可養活的人越多。當人數超過一個限制,社會型態會有變化,小村落會聚集人口成為大城市,城市會形成更複雜的政府組織。換句話說,讀者是否相信一個還在部落聯合的年代,可以動員百萬大軍?光是這一點,就足證「牧野之戰」數十萬大軍互相砍殺根本就是亂講,這個數字大有考據的地方。別忘記牧野之戰是「商末周初」的年代,目前考古證據根本就無法證明那時候有「大都市」,那如何得證有數十萬大軍的動員可能性?
更具體來說,證明某一件事物的發現並不能代表什麼,要能證明這件事物是否在當年有普及性才重要。將軍的配劍當然會比小兵好,如果將軍拿到的不過是普通的青銅劍,那我們有什麼理由相信一般士兵人手一把神兵利器?換句話說,要確定某一本兵書或是某一個人的傳記,其中記載的戰爭型態或是戰略概念,沒有道理不從其時代背景下手,從而得知寫書的人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麼。說白一點,一個還活在銅器時代的人,要他用火器時代的想法去規劃行軍作戰,這比你寫奇幻小說還要奇幻。當我們拿著中國古代兵書的時候,千萬要記住,其中寫的東西,十之八九「僅供參考」,更別說什麼「其他書」記載的東西,中國歷史要可以「數字化管理」的記載,幾乎是到宋朝之後的事情,發達的商業帶來了管理上的需求,在此之前所有的數字都需要詳細的、再三的考據與解釋,不然我們根本就無從得知當代的社會與文化習俗,更不可能得知當代人的思維與慣性。純粹從書中上的文字解釋並非不可以,但那是個人的解釋,不是古人的想法。
還有一點,現代人用網路互通有無非常方便,許多的概念互相溝通與交流,我們對未來與其他國家的想像已經不會太離譜了。但在幾千年前,一個人一生的活動範圍不出家園數十公里,我們若以現代人的角度去思維古代人的想法,會得到古代人「高瞻遠矚」而現代人「笨的可以」這結論,一點都不讓人意外。更重要的一點是,中國的考古研究,幾乎每一個都要重複檢驗,其發表的研究與結論,幾乎都有重新再議的地方。這可不是什麼歧視中國人,西方的考古界連在一百年前,都有「為國家榮耀」的可能性,來拿考古證據造假、編造結論,用來凸顯自己國家的偉大與不凡,是「古早就有」。這種民族主義式的考古在這幾十年已經被唾棄殆盡,上個世紀有英國人宣稱他證明耶穌出生在英國,有誰鳥他?中國今天的考古嚴重帶有民族主義色彩,並且常常設下「特例解釋」,用來證明某一個技術或是某一項改變,很久以前就出現。這些技術到底可不可以被複製?我們不需要看什麼難懂的論文,多看一下Discovery跟國家地理頻道就好,多的是那種想要複製古代的方法,看多了讀者一定可以理解現代考古之所以重視實證歷史研究的理由。
回到最初的戰略概念上,為什麼要重視實證歷史?這說穿了不值錢,因為研究戰略跟研究思想並沒有差太多,你抓到了某一個戰略家的思想本質,那麼對於一些事件的演變與發展,你自然可以大致推出這位戰略家可能的反應與結論。這才是所謂學習古代戰略概念的理由,瞭解古人精神,不然抓書裡內文狂鬼打牆,這連三流學者的水準都遠遠不如。
小結一下,要瞭解一個年代的戰略概念,一定要瞭解其社經背景,社經背景不可能脫離技術層面太遙遠,正如同21世紀的地球,不會有星艦迷航記的生活一樣,銅器時代的人也不可能會過鐵器時代的生活。技術的水準影響到當代的農、工、商業,連帶影響到其政府組織架構,這又更進一步影響到其可能動員的軍隊人數與後勤能量。這些考究,哪可能是單單某一門學問鑽研下去就會的,任何一個宣稱他研究冶金技術幾十年,就從此得知考古的精髓的人,多半會被當成笨蛋。連戴蒙要寫出一本「槍砲、病菌與鋼鐵」,都是先擁有好幾個學科的專業知識後,才能去橫向整合出一個結論,這個結論還持續的被挑戰與爭執中。包括筆者在內我們這些三流貨色,有什麼資格斷定古人的思想或是著作,就一定是真是假?一定具有價值?
那只能證明我們個人對古人的看法,不代表古人真正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戰略研究並不是歷史研究,我們研究歷史的目的是要完善戰略學的概念與內容,不是死抓古人說什麼就在那邊裝莫測高深。筆者很多事情不說,並不代表不會或是不知道,是因為「不確定」,身為一個科學家,筆者不會把不確定的東西說的很篤定。
有關近代國家概念
最近看到咖啡館有一些對國際觀念,或是政治學等的討論,有一點…不大對的感覺。所以筆者跳出來當箭靶,來大致說一下以戰略觀去看的世界是怎樣。簡單的說,現代國家最基本的概念就是「暴力」。
先別提古代有什麼偉大的桃花源,重點在現代的國家組織,幾乎全部源自「西發里亞」條約後的國家概念,無論是埃及還是希臘還是中國這些有文化背景的國家,其現代政府組織與其架構,與西方國家並無二致。所以,要開始講古一下。
西發里亞條約簽訂在宗教戰爭結束後,所以我們一定要瞭解,歐洲國家建立,跟教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不是中學課本一句話「教會跟國王爭權」就可以解釋,這牽涉到「人與神」關係的界定這種老問題。西歐國家的產生大致上可以追溯到羅馬帝國崩潰後的狀況,但羅馬帝國的崩潰並不是如我們想像的,蠻族入侵燒殺擄掠,根據考證,羅馬帝國在後期幾乎就呈現人口真空的狀態,帝國邊境甚至軍隊早就是「蠻族」為主,與其說蠻族入侵不如說蠻族「入住」,換言之羅馬帝國早就名存實亡,以非當年的羅馬。從台伯河小村落開始的羅馬,公民權的擴大逐步的從羅馬城到拉丁同盟,再從拉丁同盟變成義大利半島,逐步擴大到帝國全體,原本的羅馬早就不存在了,但羅馬的精神一直流傳到現代。
簡單的說,當君士坦丁搬家到現在的伊斯坦堡時,他把元老院等想的到的人都帶走了,只有一個人忘了,那就是羅馬大主教,雖然後來狀況很複雜,但大體上來說這降低了王權干涉神權的狀況,當王權逐漸崩落,西羅馬帝國崩潰,人們頓失一個中心依靠,教會的力量就逐漸的崛起。一開始西歐的國王是拿劍逼主教加冕,來提高自己的合法性,但這儀式久了就轉變成一種神賦予國王統治的權力概念,到後來就形成我們對中古歐洲常見的印象,一個焦急的國王等待在教皇允許他登上王位,一旦當地的大主教沒有進行加冕儀式,幾乎等於王權沒有合法性,更糟的就是搞到被教皇譴責,弄到被八國聯軍打趴下去。這段歷史筆者講得很粗糙,因為重點不在這邊。重點在於,當宗教改革帶來的戰爭,使得世俗王權重新取得發言權後,產生了一個很嚴重的狀況。那就是當王位不再需要透過羅馬認可,那麼合法性從那邊來?別以為這不重要,對西方基督教文明來說,這等於是在否定上帝對人世間的管轄,這可以說就是中國的皇帝不是天子,是他自己封的,而且全天下老百姓都知道這皇帝沒有天命,只是他拳頭比較大而已。這在西方文明來說,在人與神之間的定義幾乎是具有毀滅性的,就跟你到伊拉克說,阿拉在地球上沒有權柄一樣,大概會被砍死。
所以重新定義這種新型態的政府,人與神的關係,就成為思想上很重要的課題。大體上來說,霍布斯建構了國家是人民與政府的一種契約形式,之後洛克的天賦人權將神與人的權力關係作了簡單的交待,三權分立概念深化了契約的關係,盧梭的民約論推到了極致。總之,近代國家的「法源根據」可不是某一天變出來了,是經過非常久的時間,神權與王權的爭執,再經過各種論述重新定義人與上帝的關係,才真的達到現在的政教分離,上帝的歸上帝、凱薩的歸凱薩。
那為何說暴力是近代國家的根本?盧梭的民約論說的倒坦白,個人聯合起來對抗強者,形成了某種契約,結果產生了社會。所以這個社會的最初狀態是什麼?簡單的說就是「自我跟他我」,今天有人企圖闖入你家裡,你有權力把他轟出去,在美國多的是因為企圖闖入某人家裡被開槍打死的,可沒人會說開槍的人有錯。因為在他家的這種「自我」範圍內,具有一個絕對的界線存在,這個界線的界定與其說是大家公認,不如說是「自我」的武力大小來決定。把這個概念延伸出去,就是一個國家使用暴力的手段,捍衛「自我」所擁有的一切,排除其他國家「他我」對「自我」的干涉。這就是所謂主權的概念由來,純粹是一種經由暴力手段捍衛的一個權力行使範圍。別跟筆者說什麼信望愛這種東西,中古世紀到近代國家的形成,之所以經過幾百年,透過各種戰爭與條約的締結,慢慢形成所謂西發里亞後的國際秩序,這可不是隨便亂搞的。這是一種大型的有機體競爭過程,彼此在用各種方法「界定『自我』與『他我』的邊界」所需要的手段。一旦理解這點,就可以明白主權這個概念,基本上完全奠基在實力上,實力當然不完全是純粹的武力,別忘了盧梭說遠古人類為了對抗才形成組織,國家之間當然也會有弱者的聯合以抵抗強者的予取予求。
這個概念的根本,還是要回歸到理想主義上,白話文的說法就是「你希望別人怎麼對待你,就怎樣去對待別人」。弱小國家為何要聯合?因為強國可能會對弱國無限制的要求乃至於併吞,就算當下與這強國無關的小國,也會去思考「下一個輪到我」的問題。就算是強國之間,也會去思考「萬一我弱小」的問題,這跟我們在社會上工作、戀愛這些過程幾乎沒什麼兩樣。當然也不是說個人放大就是國家。總之,這個暴力為基礎的國際關係秩序,其實包含非常深厚的理想主義色彩,這理想主義的建構並不是什麼上帝十誡記載的,而是從人與神的關係重定義中,得出的天賦人權與人生而平等這些觀念。東方尤其是中國極端欠缺這種人權概念,絕對不是什麼中國人比較壞這種鳥說法,比較正確的說法是包含中國、伊斯蘭乃至於現在非洲等國家,根本上就沒有經歷過這種啟蒙運動的年代,所以根本就沒有重定義過人與神(其實就是人與自然)。重定義過的西方價值觀體系會出現人權等觀念,絕對不是中國一批蛋頭學者宣稱的另一種帝國主義手段,這其實源自人類最深層的恐懼。
『當人死後會是怎樣?』
換言之,就是當上帝不在君臨俗世的地球,那人類與這自然的關係怎麼重新詮釋?我們人類從哪裡來?又從哪裡去?沒有對這種近乎哲學的觀念思考過,就是東方政治體系之所以對這種「近代國家」所需要的各種概念非常缺乏的主因。
暴力的具體形式就是軍隊與警察,別跟筆者說軍隊是靠愛與正義在打仗的,這種暴力組織的概念構成了近代國家的「彼此」關係,也就是主權的定義,更可以說是台灣絕大多數人對「現實主義」的理解,但因為欠缺啟蒙運動的思潮,所以別說中國,光台灣就有一大堆人是屬於不管環境、不管他人,只想賺錢管自己的。這並不是什麼自私自利,絕大多數人罵人自私自利講的乾脆,要自己犧牲奉獻絕口不提,與其說是兩套標準,不如說是因為「完全沒有思考過」人與神(人與自然)的關係,所以根本上就與「近代國家」的組織概念水土不服。
更進一步的解釋,讀者一定可以瞭解為什麼西方強調人權,還強調到干涉主權上。就以理想主義的概念去說,這就是推己及人的延伸,也是害怕「哪天會輪到我」這種說法的延伸。我們會解釋主權是「至高無上」的,這種說法純粹是來自於字面解釋,深入瞭解西方各國在執行法律等系統上,就可以看出一個人雖然在他家裡可以無限制的作他想作的事情,但必須不干擾到其他人為原則,這就是我們所謂的「自由」,所以一旦發生侵害他人自由的事情,就算你在你家裡,也會有警察(社會契約下的強制力)到你家去串門子,還可以把你帶回警察局去。換言之,主權的至高無上完全是定義問題,當我們將人的權利重新定義後,個人權利必然會連動到社會契約的重新定義,當人與國家的關係逐漸改變,自然會影響到國家與國家的關係。誰說主權萬年不變?
所以,台灣今天不少人一下埋怨國際不管公平正義,又一下覺得別人管太多,這說到底就是我們幾乎不去思考這種哲學問題,一昧的追求「現實」的利益,嚴重忽略了「理想」色彩對現實行動的干擾。講白話一點,如果連台灣自己人都不在乎其他國家侵害人權,一點都不在乎其他國家發生什麼慘劇,那就別埋怨別人都不管台灣被壓迫。連台灣人自己都不相信有正義的存在,又憑什麼要別人為了正義來拯救我們?權利跟義務的定義,在西方經過幾百年的演化後,變成今天我們所見到的人與神(人與自然)的關係,這可是有一套很完整的理論背景與實務的演變。要講的難聽一點,權利跟義務是必須相對的,沒有當婊子又要蓋貞節牌坊的,沒有付出就不會有收穫。
認為中國這方面作得很好的,請看他們的課本,當一個國家的課本通篇都在罵人,說今天如何如何,都是以前別人如何如何,如果別人沒有如何,今天我們就可以如何。這個國家的未來幾乎等於沒有,因為這代表這個國家根本就沒有一以貫之的價值觀體系,沒有這種價值觀體系怎麼會出現相對應的政府組織?很現實的是,現在中國的政府組織,其形式與架構完全是近代國家,但在本質上卻跟中國歷代朝代一樣沒有差別,不會水土不服才有鬼。摩擦就在這中間醞釀,只是什麼時候開始滑動產生地震而已。台灣也別高興,我們跟中國別說一水之隔,價值觀基本上都沒差別。
講完古後,回到最初的近代國家概念上,今天我們如何的去看待這種基於暴力的近代國家概念?絕對不是說我們就去發展核子彈,或是直接去總統府換國旗,或是趴在地上投降。大國有大國的遊戲規則,小國有小國的生存之道,在國際間有無比現實的現實主義在運作,但也有無比理想的理想主義色彩。要具體的說,就是(空一格)國父孫中山先生說的信仰產生力量,這也是為什麼西方在看待核子武器會這麼恐懼的根本原因,因為這種武器的力量強大到「不受限制」,不受限制的力量最讓人恐懼,因為這讓人無所適從,拉回到思想層面,就是現實力量在強大,也還是要有一個信仰在,一個價值觀作為控制力量的框架。
有關貨幣、經濟
總算要提到有關一點經濟的東西。筆者不是念經濟學的,所以這邊的視角並不大一樣。
首先,克魯曼這位諾貝爾大師說,人民幣會取代美元成為國際貨幣。恩,基本上台幣也是國際貨幣,理論上能夠交換的就是國際貨幣,差別在於強勢與否。筆者為何要在這邊提?因為近代國家的基礎是什麼?不能理解這背後的本質,就很容易被報紙與電視的一批笨蛋的天花亂墜說法搞混。
先提一點比較常識的說法,假如今天你跟一家公司簽約,人家付款後你跑路了,那家公司怎麼辦?不少人應該都遇到過這種關廠跑路的狀況,這種比較極端的先不提,我們提一個「票期」的概念,一家公司開一張三個月的票給你,你會願意收的基礎是,你相信這張票三個月會兌現,這完全建立在一個信心的基礎上。所以當某家公司出現跳票的消息,通常在跟這家公司談生意,就會變成「付現」為主了,因為其他人不相信你的信用。換言之,越是長期的交易基礎,信用所佔的比重會越來越重,那麼如果是國際貿易呢?你要老外相信你會付錢,或是付了錢後拿的到貨品,讀者認為,一家美商願意跟台商打交道,還是跟某非洲內陸軍閥內戰不止的廠商合作?這道理說穿了不值錢,就一個信心的問題而已,「你相不相信這個未來是可以預期的」。
回到國際貨幣上,今天美元是國際交易的強勢貨幣,主要原因是什麼?這絕對不是光看經濟規模來決定,這依靠的是信心,不然歐洲共同體的經濟規模也夠大了,怎麼沒有跟美元來個二分天下?讀者要清楚一件事情,在全世界沒有世界大戰的時候,這種承平時期不想「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而分散投資在美元跟其他貨幣是一回事, 戰亂時期為什麼多數人都選擇保有黃金、珠寶等「保值」的東西?不會很愛國的大量持有本國貨幣?這說穿了就是信心不足的問題。美元之所以會是今天全球最強勢的貨幣,是因為美國有一打的航空母艦,數千架先進戰機,以及擁有千萬名以上有戰爭經驗的後備軍人。美國的經濟規模會最大,是因為美國有最強大的「暴力」組織,可以對美國的「自我」進行最有力的保護,同時保證了「他我」對美國無法進行干擾。
再者,權利跟義務是相對的,請讀者不要忘記,美利堅帝國海軍橫行七海,也等於是保障了全球海域的和平,今天印尼敢不敢說要封閉麻六甲海峽,凡通過印尼周邊海域的船隻一律收保護費?就算真要封鎖好了,我們可以看看美帝海軍到時候會不會強行打開封鎖,別說不會,印尼不這樣做的最大理由就是,他們完全打不過邪惡的美利堅帝國海軍艦隊。就算伊朗今天叫囂的多嚴重,也頂多「宣稱」「如果」「有必要」的話會封鎖荷姆茲海峽,夠膽的為什麼不直接封鎖下去?扣留所有通過的船隻?更狠一點來個搶錢搶糧燒船隻的戲碼?說說好聽講爽是一回事,這等於是在搧美國巴掌,同時逼周邊有需要利用到海峽的國家全部投向美國。我們可以期待一下英勇的波斯海軍到時候怎麼抵抗邪惡的美帝海軍。
換句話說,打打嘴砲是一回事,真的要開砲打仗又是一回事。今天為什麼大家相信美元「最不容易倒」?因為大家相信美國不會倒,就這麼簡單。為什麼幾十年前還要金本位而現在沒需要?因為之前還在冷戰,雖然美蘇雙方都很強,但避免壓錯寶,到頭來還是有貴金屬比較保險,現在美國獨強,你要壓寶在美國以外的國家?恩,請想像一下你如果是一家貿易公司老闆,你想要跟其他國家做生意,而這個國家的「非經濟因素」風險最低?
回到人民幣成為強勢貨幣的議題,要成為強勢貨幣,就代表這個貨幣本身要有最大的流通性,而且有最高的穩定性,也就是代表多少人相信持有這種貨幣,可以對未來有比較確定的預期?說極端一點的例子,今天民進黨宣布發行愛台灣貨幣,凡是愛台灣的都可以交易,我們可以想像一下會有多少人使用,流通性質多強。今天俄羅斯跟中國宣稱要進行類似貨幣統合等等的動作也是相同道理,古代的兩個敵對帝國還是有交易的可能,所以前線的貿易商多半使用貴金屬交易,就是避免不予承認對方貨幣的困擾。人民幣可不可以自行形成一個「人民幣圈」,在圈內只有人民幣是流通貨幣,美元等不具法定地位?當然可以,不過出了這個圈子誰理你才是重點,中國今天除非要鎖國閉關,否則當中國要的「人民幣圈」要跟使用美元的「美元圈」貿易,兩者就一定會產生「交換關係」,這個交換關係的強弱當然跟這兩個圈子的軟硬綜合實力有關。
好啦,說白話一點,認為美國跟中國「全面開戰」後,中國會輕鬆取得全面勝利的請舉左手一下。認為美國會輕鬆勝利的舉右手一下。請注意是全面戰爭啊,別說打什麼同歸於盡的核子戰爭或是區域衝突,筆者說的是全面戰爭。會認為中國取得勝利的人腦袋瓜需要去檢查一下,連中國自己都只敢評估跟美國進行區域戰爭的勝利可能,全面戰爭連想都不敢想,台灣怎麼一堆名嘴洌嘴微笑說人民幣要成為強勢貨幣?順境是看不出實力的,真正的逆境來臨才知道輸贏。在今天「美國和平」下談論人民幣取得美元的地位,本身就是一種最詭異的理論,今天人民幣若真的可以取得美元現在的強勢地位,也一定是在政治、經濟與軍事方面取得全面性的優勢後才會發生,這個過程哪裡簡單啊。跪求高手提供在幾年內中國取得上述優勢的戰略規劃一下,筆者非常想要知道。
回到整篇要說的概念,戰略的概念絕對無法脫鉤社經背景,社經背景與技術等息息相關,這又影響到思想面,思想帶來的是信仰與價值觀的定義與變化,確立的價值觀產生出的體系帶來一個穩定的人與自然關係,這個關係界定出了近代國家的概念,這個概念雖然是很血淋淋的暴力,但背後卻有深厚的理論基礎,這些理想主義的理論牽動著人看待宇宙萬物的觀點,這個觀點逐漸的改變我們對近代國家雛形的概念,直到今天所見到的世界樣貌。戰略最基本的一個問題就是,「你所期望的未來」是什麼?今天可以有這種期望,我們才能期望一個永遠,這個對永遠的渴求,才會帶動我們去改變現世,每一個微小的改變帶來的是另一個新的價值,每一個價值都代表重新詮釋人與自然的關係,這個新的關係又重新帶給我們一個看待未來的觀點。
戰略是一個回饋的過程,差別只在有中心思想所規劃出的戰略,是一種正向、螺旋向上不斷成長的戰略概念。沒有中心思想所規劃的戰略,是一種負向、自由落體向下不斷沈淪的戰略概念。西方文明可以走到今天,會有如此可觀的物質文明的產生,背後也是有堅強的精神文明在支持的,今天最懷疑與最否定西方精神文明的,恰恰是西方文明下的個人,也因為他們不斷的反思與求進步,在西方近代國家的建構上,形成了一個內生性的自發力量,不斷的鞭策與改進,也就因為如此,西方文明的精神本質也不間斷的被鍛鍊著,精神層面的東西跟鍛鐵一樣,越是搥打越是精實,越能發掘出其真實的光芒。
筆者並不願意明說更多,這留給各位讀者自己去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