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part12 中國閱兵與其延伸的一些概念與討論

這篇要談一下中國的閱兵與其延伸的一些概念與討論，其實筆者對這種閱兵分列式興趣並不大，這就跟台灣過去的大閱兵一樣，展示一下告訴鄰居自己實力堅強而已，真的問題並不是在閱兵上。

在此筆者要先把幾個問題提出來，首先就是，你要這些武器的目的是甚麼？這涉及到三段論的論述，意即what、why、how的層次。就從這次閱兵展示的武器來說，多數的媒體報導水準之”高明”，讓人不敢恭維，最主要的因素在於只討論武器的用法，也就是報導坦克的威力多大、飛機的性能多強、導彈的射程多遠，然後再用這些武器的用法來推導其他國家的因應態度，仿佛全世界只有中國而已。再不然就是觀察閱兵的隊伍，看看有沒有武警、公安介入，然後從而得證中國的社會問題很嚴重，武警隱含有對抗軍隊的意味等等。

這些分析有道理嗎？確實有，還有不小的道理，但是全都犯了最基本的問題，用how to do的概念去反推導why to do的問題，再用這個假問題得出的假答案，去導證what to do的戰略本質。這當然會得到各家媒體各自解讀的結論，因為從武器與參展等的技術問題去推導整個中國的戰略規劃，這要不就是底子很深厚的高手，不然就是跟筆者一樣打打嘴砲的三流專家。

一般來說，要從武器探討戰略概念的改變，是非常直觀與正確的，但就因為如此，這種判斷也很容易變成偏見。我們先用輕兵器來舉例好了，今天國軍的步兵標準配備射程兩千公尺以上的狙擊步槍，，這種步兵連的戰術設計，有沒有可能打城鎮戰？或是步兵連標準配備有效射程五百碼的衝鋒槍，這武器適不適合在開闊地形進行作戰任務？要硬上當然可以，但你要一個步兵挑選適合的武器，不會有人選擇拿一把丈八點鋼矛或是八十二斤大砍刀，去茂密竹林跟一個拿短斧的人單挑，武器要與地形地物進行配合，這是軍武常識。不然光看威力，一百個步兵全部配備RPG，威力豈不是大得嚇人？

重點在於，武器對應的環境，是否適合當前的戰略狀況，若是對應不起來，誰會管你武器多精良啊。台灣今天自產超強的海軍戰艦，讀者會不會認為非洲內陸的國家有興趣購買？筆者講這麼多，要闡明的是一個狀況，武器確實會影響到戰略規劃，前提是武器的本身必須已經具有強烈改變戰術行為的效能，不然戰術行為沒有太劇烈的變革，對戰略規劃來說並不具有太多意義。

舉科幻一點的例子，就是今天陸軍有沒有發展出手提式電漿突擊步槍？一個人掃射一輪，方圓一千公尺內全部都被燒成灰燼，躲在鋼筋水泥碉堡一樣被蒸發，連坦克都會被燒熔成一堆金屬廢鐵？如果真有這種劃時代武器出現，那麼戰術運動當然會改變，當一個電漿步槍連就可以殲滅整個傳統裝甲師，那戰略規劃當然會跟著改變。歷史上這種武器不少，有興趣的可以參考Discovery的決定性兵器節目，其中機槍就是相當標準的決定性兵器，當幾把馬克沁機槍的火力就可以比得上傳統的營方陣火力，那密集步兵衝鋒就注定要進入歷史。

講這麼多，筆者只是要說明一個概念，今天中國的武器展示，有沒有出現這種超級劃時代的先進兵器？有沒有可以顛覆傳統的革命性科技？顯然是通通沒有，坦克裝甲變得比較輕薄、戰機的運動性與匿蹤效果提升，這都不構成戰略上的改變。要談這種戰略性的改變之前，就一定會扯到國際關係，所以讀者認為這些武器是要拿來對付誰的？

就以坦克為例子，今天中國發展可以媲美甚至是超越美軍M1的超級坦克，到底要用在哪？

就打台灣或是進攻日本來看，顯然除非坦克會飛或是會游泳，不然一定得要載具把坦克裝上去運過大海，那麼載具呢？載具的數量夠不夠運送整支部隊？不管是打台灣、日本還是菲律賓啦，一個裝甲師是起不了甚麼作用的，要運送一整個裝甲師需要多少載具？中國擁有的數量夠嗎？別以為只要是船就可以用，不同船隻的載重跟耐波性可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把一個裝甲師送上金門跟送到澎湖與送到台灣本島上，可是完全不同一回事。

若中國真的蠢到全部都裝坦克，一個步兵都沒有，那我們也不需要派坦克去對決，挖一堆陷馬坑跟擺一堆水泥障礙物，然後派警察去抓上岸的坦克部隊就好了。同樣的若全都是步兵，我們派點裝甲部隊壓過去就成了。當中國的陸軍配備，需要三軍協同才可以達成目標，那麼這些坦克的威力強大又如何？在兩次波灣戰爭的例子中，再再顯示若沒有空優，坦克其實是相當易毀的目標，今天可以對付坦克的武器相當多，就算是步兵也是一堆反裝甲兵器可以用，光是一台坦克的性能優異無比，有個屁用。

換句話說，優異的主戰坦克，並不能達成進攻日本或台灣的實際效果，在制海與制空優先的前提下，中國的坦克拿去打東邊顯然是很愚蠢的行為。那麼打印度呢？讀者可以先翻開地圖，如果中國嘗試要進攻印度，那麼還得先用鐵路與公路，把幾個裝甲師運過青康藏高原，等到你好不容易把大批裝備運過去，親愛的讀者您認為印度會準備多少大禮等著？

所以，到此為止，我們可以把坦克的例子作總結，武器的功能可以進攻也可以防守，就以進攻來說，坦克等裝甲部隊面對大海無用武之地，翻越高山曠日廢時，完全沒有內線優勢可言，坦克只有在廣大的平坦地形上才可以發揮其功用。一如二次大戰的德軍，德軍坦克可以日行千里橫掃法蘭西平原，直抵莫斯科郊外，但是面對短短的英吉利海峽卻束手無策，冬天的俄羅斯平原變成濕凝的爛泥巴，機械的速度還不見得比雙腳快。

簡單的說，中國發展優秀的坦克，除了拿去打俄羅斯以外，還可以打誰？周邊國家幾乎都不利於坦克的大部隊展開與突穿，就算是廣大的西伯利亞，也是一堆凍土跟森林，更重要的是俄羅斯的重要戰略資源與要地，幾乎都不在西伯利亞上，這條件對中國的坦克有利，對俄羅斯又何嘗不是。讀者真的認為中俄開打，中國的裝甲部隊一定佔得到便宜？

坦克說完了，我們來談談空軍，空軍的發展也不是隨便亂弄的，不同的戰機有期不同的性能與用途，舉美軍的F15為例子，這款空優戰機的特點就是"大”，代表滯空能力久，攜帶火力強，所以才叫做空優戰機。像是台灣的IDF就屬於短程的攔截機，這些不同的機種所代表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那麼這次中國展示的飛機，到底其功能是哪一種？

中國的飛機很好認，殲系列的就是戰鬥機，轟字號就是轟炸機，所以中國自行研發的殲自號戰機，到底有多強的制空能力？在匿蹤科技發達的今天，主戰的空優戰機強調的已經不是傳統的思維，講求攜彈量大、滯空時間久之類的(攜彈能力強，代表可以攜帶射程很遠的飛彈)，而是強調你看不到我、我看得見你，追求發現即摧毀的壓制能力。在這方面，中國的新型戰機可以媲美美軍嗎？根本就不行啊。

回到坦克的比較上，你有一款先進空優戰機，是要跟誰打？北邊的俄羅斯都在輸出技術給你的，中國是要拿甚麼跟人拼？打南邊的印度、越南好了，你戰機飛到印度耀武揚威一圈回家後又如何？又不能搭配地面武力的開展，這跟炫耀有甚麼差。越南地形狹長破碎，一樣限制了陸軍的運用，沒有陸軍進行後續處理，你空軍狂轟濫炸完了又如何？那麼唯一的用途就是打台灣囉？

對啊，這些設計就是拿來對付東方的，但中國國產的殲系列戰機，有實力可以對付日本自產的F15J嗎？可以對付台灣二代戰機嗎？就算都可以好了，真正後面的老大美國，中國的自產先進戰機到底可以佔到多少便宜？筆者直接了當的說白一點，一點都沒有！

戰爭不是大戰略遊戲，一堆部隊丟到棋盤上開始互打，中國的對外戰略必須要有幾個面向，最積極的就是進攻與佔領，其次是威脅與震摄，最下的則是口頭恐嚇。今天中國是否有實力可以消滅美軍，進佔台灣？鎮壓日本全土？不管你準備多少部隊，如果沒有陸軍進佔，這些戰果就頂多只是達成增加威望(或是恐懼)，並沒有實質的效果，更不提空軍需要提防地對空武力，在台灣的地面防空能力沒有被殲滅的狀況下，就假設中國空軍可以肆無忌憚的更深入東方打擊美空軍，這是幻想。

說這麼多，不過就一個很簡單的概念，你戰鬥機比人強，飛出海打贏人家，然後呢？今天中國不是美國，可以用震攝的方式，消滅一個國家的空軍來表示其決心，這是因為美軍不僅僅有空軍可以打掛你，還真的有實力把海軍、陸軍到你海岸跟陸地上去，若你是這個國家的領導者，你會擔心的不是甚麼空軍打輸很慘之類的，真的會讓人害怕的是後面可能產生的種種後果。今天中國並沒有這種投射武力的能力，你有再多再強的空軍，有甚麼實質的進攻效果？

今天筆者要是美軍指揮官，何必把戰機開進中國領空，讓你中國軍機出不了海就好，一升空就老遠的把你打下來，達成實質的戰略管制效果。筆者也不需要把戰艦開到中國沿海去展示國威，現在都在比丟飛彈多的時候了，在一千公里外的公海上就對中國的港口進行攻擊不就得了。當然更不需要把陸軍派到中國本土上，光靠海空軍就可以讓你中國生命線被截斷，並讓你對外的海空軍武力消失，那中國就不構成任何實質威脅，坐著等中國派人談和就好了。

筆者前兩段講的很粗糙，但大體上就是一個簡單的概念，當美國可以「上兵伐謀」，他絕對不會派軍跟中國一決雌雄。當美國有名正言順的機會可以對解放軍攻擊，那美軍絕對不會手軟或是忌憚死傷，保證是打到讓中國解放海空軍成為歷史名詞為止。美國是一個很有趣的國家，當一個維和任務在索馬利亞死了十幾個軍人，就會撤軍回國，但當兩棟大樓被撞毀後，可以不計數千官兵的傷亡，持續投入軍隊到中東去。今天若美國要跟中國起正面衝突，美國民眾會不會期望零死傷？別做這種美軍經不起傷亡的春秋大夢，美軍是不希望無謂的傷亡，而不是怕傷亡，這要搞清楚。

在美國對中國的衝突與戰爭中，可能會升級到相當強烈的戰鬥下，美國是不會在乎死傷數千人來換取一場東亞對中國戰爭的勝利的，同樣的道理就在於，中國願不願意拿幾十年的建軍成果，去打一場自己都完全沒把握的區域戰爭？這場區域戰爭保證是只有海空軍的戲碼，你我絕對看不到一個美軍登陸中國本土打陸地戰。美軍是克勞塞維茲的實行者，軍事為政治服務，當政治目的就只是癱瘓中國武力，何必把一堆美國大兵送上中國本土。還是讀者真的認為美國有侵略與併吞中國的野心？

筆者不怎麼想提潛艇的問題，主要在於潛艇的用途上，究竟是要對美國丟潛射核彈？還是拿去當攻擊潛艇消滅美軍艦隊？如果是打核戰那就甭提了，若是要擊滅美軍艦隊，那麼又要扯到一些老問題，美軍是否有足夠的反潛能力？或者是中國有足夠的潛艇武力可以癱瘓美軍？說坦白點啦，全世界作最多水文調查的就是美國，讀者若真以為美國比中國不了解海底世界，那實在是太誇張了，美軍的艦隊可不是只有一個，中國根本就不具備徹底癱瘓美軍的實力，談論潛艇的功能有多偉大，這在中國與美國進行戰爭的前提下根本不具意義。

讀者可以去看看中國的一些文章，基本上都是在討論對付美軍「有限」武力下，要如何打贏的方法，可沒人天真的以為可以全面戰爭打贏美國。在這種只能在特定想定下打贏特殊的戰爭前提之下，讀者真的認為中國具備有極強大的對外威脅實力？筆者要是日本首相，真的發現中國武裝越來越強，也寧可去尋求美軍的介入與保護，不會去跟一個歷史恩怨都沒扯清楚的國家伏首稱臣。

所以說到底，這些強大的武力到底是拿來幹嘛用的？攻不餘守亦不成，中國根本就不具備與周邊強國打一場全面戰爭的能力，要進行有限戰爭也還要看對方願不願意這麼乾脆放手，要說與周邊的弱小國家打仗，那這些武力也太強大了一點，到底有這麼多武器有何用處？請讀者注意，當年台灣辦閱兵，就算不是反攻大陸，好歹也是防衛固守，起碼還有一個假想敵在，建軍基準也是以這個假想敵為主來創建的。中國的假想敵不是太強就是弱到不需要這麼多的軍備，換一個方式來說，這些武裝到底是對外還是對內？

這些要談都很有趣，也可以談很多，重點在於手段不可以凌駕目的，當擁有一堆強力軍備，但幾乎無用武之地，那麼就該想想，到底這些武器是拿來防衛外敵，還是用來對付內亂的。別去幻想美國進犯中國這種事情，今天美國已經是全球霸王，可用的手段多不勝數，要對付中國何必用武力。如果中國完全忘記鄧小平說的絕不稱霸，用韶光養晦的策略「以待天時」，那就是俗話的「箭射出頭馬」，展示的越多死得越快。

最後，筆者要說的是，中國要不要稱霸世界，這是中國的選擇，沒甚麼不可以。台灣會不會被統一去，這也是客觀的實力與主觀的意願的組合，也沒甚麼不可以。但手段不可以凌駕目的，中國今天成為世界霸主的目的是甚麼？不去搞清楚這最基本的戰略本質意義，就在聽憤青鬼打牆武器多精良，美國多麼恐懼，這就正好說明這些憤青是一堆豬頭，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