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不見,新竹 再見

2020/04/0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有大概一年的時間,我沒有辦法到新竹去。
在那之前的冬天,我其實常常去新竹。那是我剛買車的冬季,我總是從宜蘭出發,繞過長長的北半島後,到山脈另一頭的新竹去。
當時候其實我對這座城市還陌生的很,印象中,除了高中時的暗戀對象說他大學想讀清華,而特地從嘉義陪他來看了一次學校外(但後來他也沒考上),就是某次前任的同學會要我一同出席而跟著一起參加了清華校慶的那一次了。
我記得第一次去見他的時候,對方一如往常地很晚下班,我只好在週五下班後還逗留在辦公室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諸如把憑單再順過一次號、裝訂⋯這種平常覺得沒時間做的事)好一陣子後,我才出發。快到的時候他說他臨時得再加一下班,當時我已經經歷了一整週工作的疲憊,穿過蘭陽平原、雪山隧道、山脈裡蜿蜒的高速公路,轉進盆地,在煙火的絢爛下繼續高速移動再越過林口,看見桃園與中壢兩座城市點點的星光後,正式進入北部一路南下後最讓人感到蒼涼的一整片靜黑而人煙罕至的荒原。這使我感到異常疲憊。我遂直接把車子轉進湖口服務區,索性在車子裡休息了一陣子,等到他說下班時,我才又順著下坡進入竹北,然後從寶山交流道穿過多彎又漆暗的寶山路要進入市區。
我大概一直期待著從寶山下到竹坎的時候,會有一座光鮮繁華的城市等著我。但其實夜已經挺深了,至少正常店家該打烊也都打烊了,風城那冬夜裡荒風刺骨的感覺,淒涼無比。
後來的幾次,為了順應對方的下班時間,我也多是在這樣的深夜裡到達新竹(至少我覺得夜已經深了)。 白天的新竹我當然也是知道的,常日的早上,城隍廟週邊多是老齡族群,但卻不減城市的鮮氣與活力。午後的時間我們看過海線一帶的黃昏,也去過山邊的小鎮,在日常的、鮮少觀光客的老街裡,看見那裡其實還有的質樸生活。那些夜裡再回到市區,我們多半去逛百貨,其實鮮明亮麗的很。
後來他在一次工作日的上午回覆我訊息,我記得那也許是個上午有點匆忙的日子,但我卻只是看著手機裡的那些對話,原來這才是事情的全貌嗎,關於他後來的疏離冷淡,關於我們遲遲不能對談的兩人關係。我呆坐電腦螢幕前氣得直發抖,再也無法敲下任何一個字,只有憤怒,暴風般失控地不斷撞上透明的窗。
那日下午我索性跟科長告假了,然後去醫院拿了胃藥,需要治療糾結成團的胃。回來後我躺在床上什麼事也做不了。壞掉了,我就是這麼天真無邪地被弄壞了。
那就是決裂,當時的我這樣以為。
其實後來我們還是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再見面,卻是一年後的某天了。
我一直以為, 如果青春與心意被辜負的話,就再也沒有辦法給予原諒了吧,然而我卻在他接二連三的道歉裡,打從心裡,知道他的誠懇。這大概就是,後來我們還能說著什麼的原因吧。
但我早已急著將新竹這座城市抹去,泛白唐突的畫面裡,徒留一地的孤冷黑影。
這座城市就這樣留給我唯一的刺點。只要一想起夜裡的風城,那淒涼荒冷的氣味都會蔓爬我的全身。像被暗影掐喉。難以呼吸。
其後的日子裡,每當南返的時候我總是免不了的要過境新竹,很常時候我刻意不去想,但卻阻止不了那淒冷孤絕的荒疏之氣,滲進我的最心裡,然後發寒、顫慄。
有時候我想,如果當時分離的時候,我們之間多一個擁抱是不是就不至於如此,(但我知道你不愛擁抱)。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我知道你害怕觸動我,所以不來驚擾,我卻慢慢地在時間裏學會了原諒,學會了去寬容世界上那些可以以各種形式存在的感情,我應該尊重的是我不願千里都可以為你而去的初心,也尊重的是其實你一直都知道這很辛苦的反饋。
最後我選擇原諒自己。
回到台北生活的後來,你來過新家。雖然只是短暫的對談,但當我已經可以從容地正視你迷人的雙眼交談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這就是我康復的證明了,而關於新竹那荒寒的夜氣,我終於不怕了。
這個週末我去了一趟新竹,告會過你之後,我在山間的野地裡入睡,醒來的時候陽光淺淺地暖過了我的眠夢。林中的飛鳥正在高歌,山澗在近旁的谷底裡野唱。
我知道新竹還是好的。你孤身生活的城市裡曾經有我,那些美麗的日子,都是燦爛春陽。

作者Instagram:hail.aoi
#是日海晏
阿海
阿海
讀書之人,寫字之輩,不擅說理,抒情主打。 創作以散文為主,也雜寫一些類似詩的物質。經常在旅途中,那些跨島性的長途移動。現非文字工作者,但自以為文學的永恆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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