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洪孟楷聲淚俱下的控訴他在立院遇到的拉扯是「殺人」,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苦笑。
再過兩天,就是陳文成的屍體在台大草坪被發現的39週年。當年他父親去認屍時,除了背上致命的鈍器傷口外,還看到他手肘、手指都是刺洞,大腿瘀黑,頭無力地歪向一邊,眼睛仍睜得大大的。父親想幫他閤上眼,才碰到他的頭,血就從嘴角流下來,陳文成的妻子忍著淚說:「阿爸,阿成這樣睡比較舒服,我們不要動他了好不好?」
陳文成跟其他無數因為國民黨暴政而犧牲的受難者,從來都沒有機會開記者會說,這是殺人行為。
二戰時,美國總統羅斯福曾在國會發表演說,希望美國能放棄自一戰以來的孤立主義,對歐洲的盟國提供實質性的幫助,他在演說中提出了人類的四大自由,其中最後一項就是「免於恐懼的自由」。
美國藝術家Norman Rockwell於1943年創作的油畫《免於恐懼的自由》
我無意在此嘲諷洪孟楷的小題大作,也不想爭論到底是不是他先動手攻擊了邱議瑩等等,對我來說,真正重要的是他感受到的恐懼,即使說是殺人可能太誇張,但在那一刻,他至少會認知到,保護他所認同的價值,有時候會付出「代價」。
諷刺的是,哭訴著自己人權遭到侵犯的洪孟楷,反對的正是為人權奮鬥超過半世紀的陳菊,當時她的代價是死刑、黑牢、刑求以及無時無刻的監視壓力。
被白、藍抹黑成貪戀權位的陳菊,在總統府公布監察院人事的記者會上絲毫沒有談到監察院長這個位子,整場記者會她都在談國家人權委員會(依法主委由監察院長擔任),並以希望「回到從政的初衷,追求對人權的保護,讓台灣社會沒有恐懼、沒有壓迫」作結,對陳菊來說,為了追求人權,過去的代價、現今的委屈似乎都不算什麼。
但是,對洪孟楷乃至於整個國民黨而言,人權從來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議題,他們唯一的在乎的只有政治利益,所在才會在邏輯上產生各種錯亂。
例如這次事件,大法官早於於2007年就做出釋字第632號,認定總統如消極不提名監察委員,或立法院消極不行使同意權,皆屬於違憲行為。而國民黨先用廢除監察院來反對提名,結果在民進黨主動提出修憲時又不敢支持,還佔領了他們過去說無論都不能霸佔的國會來抗爭,更不用說他們在人權、言論自由或是國族議題上的諸多矛盾,如果你以為國民黨有一個核心理念,那沒過多久就會發現他們又打臉了過去的自己,因為他們唯一遵守的法則,其實只有「打倒民進黨,謀取最大政治利益」而已。
我寧願洪孟楷的眼淚是真的,身為國民黨的政二代,這也許是他第一次理解到「免於恐懼的自由」的重要性,但這本該成為他理解人權運動的契機,甚至進一步的體會陳菊說出「沒有恐懼、沒有壓迫」,是源於台灣多麼深的歷史傷痕,但是,他實際的作為,卻是又一次召開記者會要蔡英文出面負責,繼續著他的政治算計。
可見國民黨的年輕一代,依然是新瓶老酒,對他們賦予任何的期待都顯得多餘。畢竟,如果他們真的懂人權的價值,又怎麼可能還留在國民黨,繼續享受由殺人無數的獨裁者所留下的紅利呢?所謂人權,在利益面前也不過就像洪孟楷的眼淚一樣,只是拋棄式的政治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