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蛋而生(2)

是的、是的，錯得離譜…但萊登教授懶得糾正。他很早以前就想撰文狠狠批評那篇文獻。不光是文獻作者弄錯發音，還過度誇示那位「葛市長」的功績。然而，萊登畢竟還是一位有學術倫理的研究者，在找到更詳細佐證以前，不能恣意推翻同行的見解，也因此得放任諸如藤尾博士之流繼續引用這篇文章，真是可恨！

「葛文成可說是一位雷厲風行的執政官，並且在社會上擁有極高的權威。在那個年代，市長對於市民而言，可說是父母一般的存在。但葛文成更進一步，他用優秀的行政能力，帶領台北市成為世界一流的都市。也因此，台灣社會將他視為超越凡人，如神一般的存在…」

「我了解了，這樣神一般的市長，催生了這座偉大的巨蛋，然後呢?」

萊登不太想聽藤尾繼續催捧那位傳說中的市長，直接把話題拉回正軌。

「你根本甚麼都不懂啊，萊登。正是這樣一位精明的市長，才不會在他的城市興建這座不合常理的建築。我再整理一下好了…這座巨蛋，最不合理的地方，在於它明明是一座超巨型體育場，卻蓋在人口稠密的市中心。

「這也就算了，根據我們利用非侵入掃描，發現裡頭消防通道居然嚴重不足！容我提醒，在兩千年初期，所有的台灣公共建築都要經過層層消防檢驗，更別提是如此巨大的設施。你想想看，葛文成是如此重視科學、是如此精明且嚴厲的市長，他能忍受這樣的失誤嗎?他能夠放任市民使用如此危險的設施嗎?」

不能再忍了！萊登心想，他一定得回應，他的學術堅持，不容許他繼續放任這個自稱考古學者的小說家胡說八道！

「這種現象，僅僅只要一個理由，就可以完整解釋…只要一個！」萊登伸出食指，厲聲陳道：「這個理由，聽起來無趣，但深究下去卻非常實際，那就是『變更設計』！

「為什麼會在市中心，而不是在郊區，或是再其他諸如軍用地等等。並不是他們沒考慮過，而是『政治因素』，像是既有的決策人亡政息，導致郊區的興建計畫停滯不前。又或者是因為政權交替導致興建地點一變再變──別忘了台灣可是共和體制，官員上上下下再正常不過。最後選定市中心，也可能是政治折衝之下，利益交換的產物，當然也不會是最賢明的結果。

「消防通道不足也可能是類似的原因…如此巨大的建築，要在共和體制之下，尤其是民主主義的精神之下，全民參與興建與設計，那是絕對是天方夜譚的，但我相信台北做到了！只不過結局是，眾口無法鑠金，建物的設計趨於破碎，在雜亂的意見中一改再改，最後得出後世看來不合理，當時縱然不滿意，卻不得不接受的解答。」

萊登一口氣說完，口也渴了。他伸手提了水壺想為自己倒杯水，餘光意外注意到莞爾不已的肖爾爵士。

「說完了嗎?」

藤尾雙手抱胸，吹著白鬍鬚。

「還是一如往常，只會想著那些屈從於合理主義的解釋。」

這句話可是戳到萊登的痛處，讓這位金髮教授完全忘了爵士的存在。正在喝水的他咳聲連連，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用袖口擦了擦嘴。

「那麼你說！這座建築又是為什麼蓋在市中心?為什麼不做消防通道?葛文成這位神一般的市長又計畫了甚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