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極其無奈的陳年往事之性別認同

　　我的童年時期是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度過的，村莊很小，小到很多家庭實際上都有親戚關係，就算沒親戚關係的，經過三姑六婆們的聯合放送，誰家的小孩在外地飛黃騰達或失意落魄，哪家的窈窕淑女嫁了金龜婿，也都很快就傳開來了。

　　那時候的人很純樸，民風很保守，遇到做錯事被處罰時，長輩在訓斥我們之餘，最常講的話就是：「勞幾瓜吼狼嘆聽（台語）」意思是要做一些好事，讓別人來打聽時，不會都是負面的評價，所以要勤做家事，是讓人家知道這女孩很賢慧；要努力用功讀書是讓人家知道我家有個聰明小孩；要考上師範院校或公家機構，是要讓人知道這個人將來就是捧著鐵飯碗，不愁吃穿的，我們註定是活在別人嘴裡的ＸＸ家的小孩，因為我們的好壞表現，都會變成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按著世俗的框架走的，偶爾就有些特例獨行的人出現在村莊中，每每引來街談巷議和不一樣的眼光。

　　有些事當時我年紀小，看不懂也不知其所以然，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這其中包含了多少無知、無奈、妥協和委曲。

　　那時有對夫妻十分特別，他們家境很好，住的是鄉下少見有圍牆圍著庭園造景的大宅第，偶爾有人從大門進出，總吸引著人想在那幾秒內的時間，偷窺一下那大氣豪奢的建築，他們深入簡出，平常少見他們本人，但有個場合一定可以看到他們夫妻的身影，就是小村莊一年一度的大拜拜。

　　大廟前的廣場在那段期間，會有著各式表演輪番上陣，有布袋戲、歌仔戲和一種叫康樂隊的表演，就是會邀請一些小咖的明星表演兼賣藥營利，最後再邀請地方上的人士上台表演，來共襄勝舉，而且好像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這時都可以看到那個先生上台表演歌曲，首先他的造型就非常吸睛，在四、五十年前他就會穿著一身格子圖案的西裝上衣配同款的及膝短褲，那個時代的西裝都是手工訂製的，光裁縫費可能就是天價，更不要說是進口的布料，一般人根本穿不起，但就算是有錢人，穿的也是西裝上衣配長褲的，半截短褲根本上不了枱面，但他就是硬要這麼穿，另外以現在角度看，他的外貎也是與眾不同的，他氣質較陰柔，很像是蘇打綠的青峰的樣子，歌聲也是輕柔中帶點女聲的音質，大人對這種人有個很難聽的稱呼叫「半男陽」，意思是陰陽人或不男不女的意思，其實是非常鄙視的說法，但他總是很認真地在表演歌唱，他的老婆則在台下看著他，我不記得她當時的神情，但心想她也是默默地接受了她先生的與眾不同吧？不然又能怎樣呢？至於他們有沒生育子女，我也不記得了，至於她先生是不是所謂的同性戀不得而知，但在那麼封閉保守的小村莊，他還能那麼坦然地做自己，那麼享受表演所帶來的成就感實屬難得，太太的接納是欣然接受？或是出於無奈也不得而知？總之，這對夫妻也就這麼共度一生、白頭偕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