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購於我就讀輔大時期(莫約2003年左右),當時我跟我哥一起出國,在飛機上我讀起了這本,我哥說了句:「出國讀建築的書,耍什麼帥啊。」
於是我讀了幾頁,便收起來了;那也是因為,坐我右邊靠窗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日本女子。
我跟她用英文攀談了起來,你知道的,那時的日本人不太會說英文。
當然這都是題外話,我直至2020年的7月這些日子,才重新好好地閱讀這本。
台灣的文學創作幾乎都有個共通點,就是創作者對於「文字」的使用,非常地有天分跟創造力。
但這本書,等於是作者長年浸淫建築(不論學說、歷史或實例)之後-----我用我先講結論的習慣述之---「對於『建築的真理』的探究與追尋。」
這是個大哉問,這世上這麼多的偉大建築師、思想家、哲人,無一不想知道,「真理」是什麼---我想這同時也是他們窮極一生努力思考想得到的東西。
是故,以作者具學術性和力求確切表達論點的文字,與市面上的散文集讀起來感覺是不同的---少了華麗、多了確實。
至於為什麼這本是專講柯比意?
作者在序已說明,他就讀於威尼斯建築學院的老師塔夫利,畢生所關心的「當代建築現代性的核心題旨」,就落在對柯比意的討論之上。
這也是本書將柯比意建築生命重大的幾個時期解析、簡述、統整與下了結論之後的重點。
柯比意從建築形式與語言的反芻、重建與再造,漸漸轉向都市計畫、甚或整體的人類居住環境這麼巨大的意象思索,他心目中有個烏托邦,這「建築、人類與環境的關係」亦是他長年思考探究的問題。
但是,讀完整本書,我還是不知道,柯比意心目中的「烏托邦」到底是怎樣的?
僅僅從p.125所提到,「柯比意意圖將他的視野全面拉開,除了持續關心城市、建築外,也希望藉由其他領域的研究與接觸,找出人類居住所面臨的真正問題。1923年出版的【邁向新建築】一書,就是他專欄文章的集結。」
我還是無法想像這解決辦法之後的人類地景,到底會是怎樣。
這也是我想向本書作者致上萬分敬意之因,一個領域的專家是讀了上百份資料、寫成了一本蘊含自己心得的書,而讓我們省去了在一堆資料中整理、尋找與統整的時間,進而在一個周末便大略能了解這寶貴的知識。
至於「人類居住所面臨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我以我不濟的腦袋統整,不外是隱私性、群體性、經濟效益以及實用價值。
當然自古以來壓制於其、那處於建築實施之上的巨大力量-----便是膚淺的政治因素。
這點也是柯比意晚年的結論---「烏托邦」最後只能流於文學形式,並不可能真正地實行。
這已不能歸於「憤怒」的範疇,長期以來諸多大師的努力,還是得俯首於政府的巨大力量,那我們這些小民,也只能在看完此書後,將精神流向作者老師塔夫利所言:「對於過去時代的鄉愁。」這樣無濟於事的自我安慰。
柯比意的建築學養養成,有一部分來自於他年輕時代的旅行,這段旅行也是自古藝術與建築的年輕學子的必經路線---他從初到義大利見到巨大教堂的震懾感(他出生於瑞士,瑞士多是矮小的房子),經歷德國、維也納、希臘、布拉格等地的洗禮後,逐漸跳脫形式的桎梏、轉向思索更深遠(類似冥想)的整體都市規劃。
「細胞核」概念以及「船-修道院-共同體」概念亦是他在這段時期奠立的終生創作核心。
此二者源自他看到艾馬修道院裡僧侶各自擁有的個人空間(細胞核)、以及整個艾馬修道院的設計(船-修道院-共同體)。
同是建築大師的高第,一生清修刻苦、虔誠信主、並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深沉的問題;這也讓我聯想到,柯比意的「船」之概念,是否來自「諾亞方舟」?而「共同體」---便是「烏托邦」的原型?
個人研讀過平面設計,所以對於其中提到的一些概念,稍微能夠理解,以下是我對於本書提到的建築之一些小心得。
圖中紅色跟藍色是我畫出文藝復興那時的建築師設計時,以「簡約」為原點的設計
正圓、簡潔的三角形與長方形---盡皆回歸了最原始、最簡潔的形狀。
當然我知道我這建築門外漢的發現,在建築師眼中微如螻蟻,但我還是很開心我得到了這些。
平面設計也有個方法是,logo以貼近正圓和垂直為依據來組合圖形(如果沒記錯,那是最符合人類眼睛美感的方式)
這些建築雖是曠古爍今,但在柯比意此書末,作者老師塔夫利所言的「追求身分藩籬與對過去時代的鄉愁」,以及對現代性、乃至更繁雜的都市計畫、解決問題的前進---看似一種反動。
但事實上,塔夫利抱持的觀念是,文藝復興時代是整個現代藝術的開端。
書中也提到一個要點:「技術」與「形式」的拉扯。
當世界不斷進步:「技術」自然很有可能順理成章地凌駕於一切之上,當然,它亦是解決問題的要素之一。
柯比意晚年(1930年以後)轉向超現實主義的探索,不論雕塑、繪畫或建築,都呈現一種直覺式的超現實以及無法理解的形而上,這也說明了,一位超越時代的創造者那只有自己理解的「偉大的自傳」,是如何的難明以及怎麼讓後人鑽研與崇尚的。
當一個設計者經歷了長期的思索、練習與創造,他的眼光必定已與眾人大異;他的作品,自然也蘊含了自己思索後的結論與力量。
而現階段的我,在看到柯比意「沉思冥想」而得到的力量,自然也是極度嚮往,但我腦中卻瞬間出現了:「冥想跟矛盾,是不是一樣的東西?」這樣不負責的想法。
由於對設計與建築有著莫大的熱情,我想,在我有生之年,必定也要來趟長期的歐洲之旅。坐於那些建築物之下,看著陽光、顏色與陰影在建築物之間的變化,莫說是花一個下午,花了一生其實都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