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H影評解析｜《我想結束這一切》：最大的恐懼是我從不存在

《我想結束這一切》改編自伊恩里德的心理驚悚小說，由查理卡夫曼（Charlie Kaufman）執導，描述露西一直對她跟男友傑克的關係感到疑慮，但還是一起踏上拜訪他父母的公路旅行。在抵達傑克父母家後，屋子裡發生的種種怪事都令露西不安……。

《我想結束這一切》用一種很詩意跟象徵性的方式去描述主角的心理狀態，看完電影之後會讓人懷疑自己看了什麼？

電影一直瀰漫著一股不安的氛圍，還有一種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的感覺，像是荒廢的房子前面有一個嶄新的鞦韆、傑克家農舍裡小羊的屍體、地下室門上的刮痕、還有憑空出現的狗、傑克舉止怪異的父母......，都放大了驚悚的氣氛。最後導演也調皮的什麼都不解釋，留下一個個未解的隱喻讓觀眾去猜測。

《我想結束這一切》有著slow cinema的影子。在大雪紛飛的公路，兩人被困在同一個場景、重複又單一的切換鏡頭，都使這部電影顯得特別漫長，除了凸顯露西想要結束一切的心情，觀眾也想一起結束這一切。 同時跪異不安的情緒又讓人不敢快轉，深怕錯過即將發生的事。

電影以露西的第一人稱視角敘述。在傑克父母家變化的場景，也感覺露西跟傑克不只在房子裡待上一個晚上。如同夢境一般，屋子裡發生的許多事件沒有開始與結尾，露西會很突然的抵達一個地方，傑克的父母也會忽然以年輕或年邁的樣貌冒出，在屋子裡發生的一切都對不上、沒有邏輯可言。

除了傑克的父母，露西的穿著跟身份也一直變化著，她一下穿著斜紋毛衣、一下又穿著碎花洋裝、一下突然戴上不知從哪來的珍珠項鍊，從原本坐在餐桌上來訪的客人，下一幕又變成忙著收拾餐桌彷彿熟悉這個家的一份子。她一開始介紹自己是主修量子力學的研究生，接著又變成學老人學的學生，她一下是畫家又是詩人，也被傑克以不同的名字稱呼著，露西、露易莎、露西亞，甚至是艾莫斯。這都令人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在車裡短暫的一幕，她的臉甚至變成了別的女人。

這些疑問在傑克的童年房間裡可以找到一些線索。他的床上擺著詩人Eva H.D的詩集，翻開的那一頁，則是一開始露西朗誦給傑克的自創詩《骨狗》，而令傑克害怕的地下室，可以看到露西用手機秀給傑克父母看的自創畫作，其實是傑克小時候臨摹畫家Ralph Albert Blakelock的風景畫。

露西的自創詩跟畫作，不應該出現在第一次拜訪的傑克家中。這些線索都暗示露西從不存在。露西只是傑克幻想中完美女人的鏡像，她變化莫測的身份則是傑克對理想自我的投射。露西就是傑克，兩個人格、同一個人。

露西對自我身份的懷疑，跟在傑克家找到種種與自己相關的物品，那樣的困惑對她而言是莫大的恐懼，觀眾也以她的視角感受到那種驚悚。跟有噁心獵奇畫面的驚悚電影不同，那種恐懼純粹源自心理。整部電影最大的恐怖就是發現自己從不存在。

在電影中唯一沒有變化的是傑克，而傑克的真實身份是那個穿插出現的老清潔工。

導演在電影開頭丟下許多麵包屑，一開始老清潔工所待的房子就是後來露西跟傑克所拜訪的家。當傑克跟露西在車子裡討論音樂劇時，畫面切到老清潔工看著學生排演音樂劇《俄克拉荷馬》 ，隨後露西回應的話卻是呼應老清潔工所看到的場景，種種跡象都顯示傑克就是那個清潔工。

整部電影就像是傑克的精神狀態，毫無邏輯但又充滿思緒。露西跟傑克充滿哲理的對話，就像腦子里的意識流。他們說的話不像是生活中的對話，而是一串思緒。兩個人都被困在清潔工的腦袋裡，如同他們被困在車子、房子跟學校裡一樣，憑空出現的冰淇淋店跟學校，就像是突然冒出的一個想法、一段記憶，出現在大雪紛飛的夜晚。

電影中傑克跟露西的對話，全部是老清潔工腦子裡的幻想，傑克父母家乘載著的是清潔工過去的回憶。

結局在學校裡突兀的音樂劇，又再次呼應在走廊練習《俄克拉荷馬》 的學生。在老清潔工的幻想裡，更美麗俊俏的露西和傑克替代了原本的角色在學校裡跳舞，兩個人有美好的戀情並結了婚，而象徵著現實的清潔工出現殺了更好版本的傑克。

最後說說我的看法，我認為《我想結束這一切》是一部很難一次看懂的電影，尤其最後20分鐘，露西跟傑克的雙人舞、傑克在領獎時唱的歌，都用音樂劇《俄克拉荷馬》來表達老清潔工對現實的不滿跟對愛情的渴望。對沒看過音樂劇的觀眾來說，很難連結兩者的關係。

除此之外，《我想結束這一切》十分挑戰觀眾的口味。電影跳脫好萊塢的傳統敘事公式，不明確的故事線加上角色沒有強烈動機、目的，電影的節奏像腦子裡流動的思緒一樣，被突如其來的一個想法跟對話推進著。我第一次看完《我想結束這一切》不覺得它討喜，但過一陣子沈澱裡面的涵義之後，我是越來越喜歡的。

電影名稱：I’m Thinking of Ending Things（美國）/ 我想結束這一切（台灣）

上映日期：2020年9月4日

片長：2小時14分

導演：查理卡夫曼 Charlie Kaufman

演員：潔西伯克利 Jessie Buckley, 傑西普萊蒙 Jesse Plemons, 東妮克莉蒂 Toni Collette, 大衛休利斯 David Thewl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