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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海軍事常識普及化──和我們聽過的一些軍事流言(4)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頭都洗了,乾脆洗多一點。這篇來談一個歷久不衰的謠言:「第五縱隊跟空降部隊奪台」。
這個謠言大致上是90年代才出現的,然後大概在阿扁年代達到高峰,之後就衰退掉,至少最近很少聽到了。原因不大明白,筆者的猜想是,高喊台灣被封鎖就完蛋,或是台灣出口幾十趴到中國只能投降,這種謠言聽來說服力比較高,而且不需要動大腦,你只要相信就好。
總之,第五縱隊跟空降部隊擺在一起,基本上都是一種特種部隊行動的概念,之所以都是謠言,其根本問題都是一致的,就是之前三篇一直提的「部分事實但整體完全行不通」。
為何行不通?情境不對。

錯置情境的假設、缺乏戰略意義的行動

簡單說就是,你不能認為和平時期的台灣,跟接近戰爭的台灣,以及進入戰爭狀態的台灣,所有措施的表現都是一樣的。更不能錯置兩者狀態,這是所有這類謠言的根本,打一個比方就是,這幾年出現的民航機突襲謠言,就是把平時的松山機場狀態,套用成戰爭時的狀態,然後覺得這說得通。
這些謠言之所以根本沒道理,其根本上的原因並不難懂,不管是島內第五縱隊煽動暴亂,或是空降部隊急襲台北斬首成功,都要有「中國後面的行動是什麼?」這個問題。如果暴動規模不足以消滅台灣軍隊,那麼第五縱隊不過是新神風特攻隊。斬首成功,打死正副總統跟五院院長,結果陳其邁在高雄成立臨時政府,桃園陸總說支持緊急狀態,軍方根本不投降,解放軍後面又該怎麼辦。
想一想你就會發現,不配合後續的大規模渡海攻勢,或是想辦法拿到港口趕快送部隊來壓制,孤軍深入台灣本島,欠缺彈藥補給的情況下,只有慢慢被圍攻殲滅一條路。更不要說,真發生這種事情,全國一定進入戰爭狀態,第五縱隊平時的隱密性,跟特種部隊能擾亂的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我們就先不提這些戰略層面上根本行不通的理由,就來看看技術上,第五縱隊跟空降斬首,為何一樣行不通的理由。
技術上行不通的理由,最大的根本就是前段說的,你的情境不對。如果現在是和平時代,突然白狼率領數十名統派武裝份子,襲擊蔡英文總統活動的場合,確實可能刺殺成功,但中國若沒有後續行動,這就只是一場恐怖襲擊,副總統緊急接任後進行國內大清掃,保證此時超越法律的去抓光可疑分子,沒人會反對,一夕之間建置的島內第五縱隊都被清光光,對中國是好事?
若是中國已經有準備侵略台灣,發起大型攻勢,第五縱隊或是空降部隊將要扮演混亂台灣內部,斬首行動癱瘓首都等目的在。總統跟各軍事基地,必定會調高警戒層級,有些軍事基地平時衛哨沒子彈的,這時候全部都會變成武裝哨,待命班也不會作作樣子而已。
情境都變了,你怎麼能拿「總統府平常前面的衛哨很鬆散啊,殺進去很難嗎?」這種想法,當成要開戰了,凱道前面連一丁點管制都不會有。
總之來講點行動上的問題:

1. 第五縱隊滲透破壞的重點:取得武器、集結兵力

如果沒有槍枝或是重火器,湊幾個人拿刀想要突襲軍事基地,無異是自殺,更不要提,在臨戰時光是聚眾準備突襲,在台灣現在的環境,警察會先來臨檢讓行動曝光。
在台灣取得槍枝沒那麼困難,但要短時間內取得大量槍枝則很困難,必定會引起警方注意。所以這得要事前花很長時間準備,不能讓警察感覺到有不尋常的事態發生,就退一步當每一個第五縱隊手上都槍好了。
目標是什麼?目的在哪裡?
如果是設防的軍營,突襲一個是沒有意義的,你得要同時襲擊台灣非常多的軍事基地,並造成實際上的混亂,讓解放軍緊接的攻擊能夠取得先機。要突襲很多個目標,就要很多人,1個基地需要100個人攻擊,10個基地要1000人,連政府機關的癱瘓算在內,幾萬人跑不掉。
再說,聚眾沒有那麼簡單,我們先不談幾萬人的滲透破壞怎麼指揮,就先請各位想像一下,你若是要突襲總統府的指揮官,需要考慮什麼?
  • a. 需要多少人
  • b. 集結點在哪
  • c. 襲擊方向跟路線
總統府駐守憲兵跟特勤數十名,總統正在樓上辦公,襲擊發生的同時,特勤會立刻把總統送下樓,然後走避難路線離開。你必須要把握時間,花個10分鐘慢慢清理外圍再進入府內毫無意義,等到附近憲兵增援就失敗了,這必定是不計死傷的強攻。而你要考慮截擊正在離開的總統一行人,還需要準備分隊去對付。
這幾十名武裝第五縱隊,要考慮同時發起進攻的協同,請各位翻開總統府附近的地圖,哪裡可以集結部隊,228公園嗎?那麼,使用載具的可行性呢?汽車的話所需數量太多,卡車比較少但會有過於醒目的危險。
總統府周邊現在都有防護,直接用卡車已經撞不進去,先撞到人仰馬翻的機率比較高。唯一可行的就是,準備好所有人力,先行上車埋伏在台北市目標區的附近,等到集結完畢後一齊開車前往總統府。
說到這邊你居然覺得有道理的,請回到前面講的情境。如果你身為指揮官有10台卡車,要同時抵達總統府,你要先把車子停在哪?凱道周邊都紅線,停車格上面坐滿人不下車,會不引起懷疑才奇怪。那麼,停在遠一點的地方總可以吧?
請問你要怎樣開過去,總統府周邊的交通在白天可是難以預測的,請找10個同學自行開車,約好幾點幾分同時到總統府附近的位置,多試幾次就會發現要控制到一切順利的抵達有多難。更不要幻想,先到的就在旁邊待命或是繞圈圈,假設現在已經進入備戰狀態,總統府周邊會跟平時一樣嗎?
協同沒有那麼簡單的,你不能在仁愛敦化路口就加速,沿途衝撞掃射殺到凱道,等你到了總統早離開,附近的裝甲車也擋在前面。想要在離總統府一條街的周邊發起攻擊,協同就是非常難以控制的因素,覺得這很簡單的,大概都沒有組織經驗。
也就是說,拿電廠或是輸電塔當目標,比較切合實際。但這只能造成民生混亂,對政軍指揮中心來說沒有影響,都進入到臨戰狀態,影響民生本就在預料之中,第五縱隊的破壞與其說是造成恐慌,不如說反而會讓想抓人吊路燈的民眾更憤怒。
更重要的就是訓練問題,協同需要平時多訓練,沒事一群人就在台灣重要的單位附近繞來繞去,國安單位沒有那麼廢物。潛伏進台灣的,也沒想像的那麼恐怖,訓練有素的情報員,頂多進行個人破壞工作。台灣是一個到處都有監視器的國家,潛伏的情報員要相互合作,進行高難度的協同任務,就得要事先多次的演練,這又回到老問題。

2. 空降部隊斬首:基本上是幻想

為何說這麼篤定?請問空降部隊是指哪一種?依照過去的謠言,大概有三類。
  • a. 數十架運輸機飛至大台北,把數千傘兵丟下去,然後多點進攻包圍,台北短時間淪陷。
  • b. 直升機隱密行動,猝不及防奇襲重要機關,特種部隊躍出大開殺戒。
  • c. 偽裝民航機降落松山機場,特殊部隊魚貫而出,從內部瓦解台北政軍中心。
呃,看完你還看不出哪邊有問題的,大概就是筆者要解釋的對象。
首先,空降部隊完全不可能,因為臨戰狀態下想要讓速度遲緩的運輸機,安全抵達台北上空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就當作解放軍的護航機英勇莫名,讓八成運輸機都開到大台北好了,請問他把傘兵往哪丟?
運輸機空降傘兵示意圖,不可能一坨人一起下來
給一個大致的概念好了,一個連級的傘兵要傘降,需要大概2x3 km的區域(20年前的資料),現在就算技術改善,也不可能少太多。我們給予優待,當作解放軍的傘兵每一個都菁英,所以一個連級部隊只需要1x1 km,所以數千傘兵是要多少的安全降落區域?就當有5000人好了。
不要跟筆者說,只要有1x1 km就可以依序傘降。5000人大概得要分30梯次,我們就當解放軍傘兵都神兵,低空空降不怕摔,著地後收傘不需要時間,瞬間完成降落動作開始散開。就當你200公尺高跳傘好了(這已經超猛),從跳出飛機到降落需要6秒半,30梯次需要約200秒,總共3分多,感覺是不是好像行得通?
這前提是建築在,你的30架飛機要像是排隊一樣,距離一致、高度一樣,依序飛到這一小塊1x1 km的區域上空,還得要前後間距趨近零,最好有運輸機這麼敢啦!
所以假設你有5000傘兵,一次給你跳1000人,需要的傘降區域至少要2x4 km(用上段的神猛標準),麻煩您在大台北地區,找一個有空曠沒有障礙物,地面軟硬度適中的2x4 km區域出來。簡單說,想要在大台北地區找到足夠讓數千傘兵可以跳傘的空間,周邊還要夠讓部隊散開,形成一個有效的防禦陣地,更能向著目標進攻,恐怕已經找不到地方了。
一般部隊跳傘不是神龍部隊,圓傘傘兵跳下去碰到水泥地大概就是骨折,電線桿就是掛在上面下不來。由於網路越來越發達,傘兵弟兄出來闢謠的數量變多,這種數千傘兵開戰即空投的神話,近年已經幾乎消失了。
正常傘兵訓練都是在開闊的地形,避免掛樹和其他意外,也不可能跳在水泥地
隨之登場的是直升機神話,這個道理跟之前第五縱隊和傘兵空降類似。你的直升機可以搭載幾個人?從福建一路低空飛來台灣是笑話,唯一的可能是新型的解放軍兩棲攻擊艦跟登陸艦,但上頭也不能塞幾百架。
意即,給你100架以內可以在外海低空突襲,就當國軍都傻了,乖乖讓那麼大台的母艦在外海,請問可以搭載多少特種部隊殺進台北?500個都沒有。你直升機要在哪裡降落?算算面積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全體在凱道一齊降落,就算繩降特攻,你也得一批批的算時間排隊。更不要說,直升機可以降落的點沒那麼多,你不能當可以降落1台的點,當成10台也是一樣的事情。
這幾年出現的民航機神話,筆者猜想的是同一批人在講,因為空降跟機降,在台灣進入戰爭狀態下,想要當成隱密突襲根本是唬爛,所以才會改成民航機塞滿特種部隊,模仿以色列千里奔襲營救人質的劇本(1976恩德培行動)。
這一樣沒道理,假設進入戰爭狀態,先不提根本就不可能讓民航機從中國過來,就算能過來,依準備松山機場是會有軍隊駐守的。各位想想,進入接近戰爭的狀態,我們會讓這台中國來的民航機直接進入機場?我們就當真的這麼好,讓塞滿200多名武裝士兵的民航機平安降落,讓這些人控制機場好了。
請問下一步是什麼?筆者看過最多的說法是,後面將會有更多民航機,迅速著陸送上數千大軍,台北就淪陷了。
淪你個大頭,松山機場發生這種事件,國軍接著會怎麼作,面帶微笑的繼續讓民航機降落?後面的當然是都擊落啊,不然呢。然後這支部隊就變成孤軍,死守機場到被圍攻。若這些部隊不是攻陷機場,而是殺進台北政軍中心呢?請問這200位解放軍弟兄想去哪?各位翻開地圖想想就知道,會認為這招行得通的,該去檢查一下。

基於部分事實、忽略各種條件的話術

這種突襲謠言之所以會成立,大致上都建立在兩個話術,第一個就是拿你平時看到的景象說明,說你看國軍大門衛哨不確實,機場放空門很好攻擊,總統府都會被卡車撞了,這些的確算是事實的先降低你的戒心。接著就是主菜,告訴你解放軍有一款神兵利器,或是威武神猛的士兵,可以執行多恐怖的行動,但不告訴你這些東西的數量、射程、後勤需求。
特種部隊看來很猛,但全部輕裝部隊,是能帶多少彈藥?想想就會知道,要用有限的彈藥進行強度極高的任務,這到底有多難。也就是,的確台灣平時這些機關都很「散仙」,確實解放軍有一些武器很強,特種部隊很厲害,但在根本兜不上的情境裡面,硬是配在一起,說這樣就行得通了,就是這類謠言的本質,建立在部分的事實但整體鬼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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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實在想不出題目,又沒啥好談的,看來這段時間有想到什麼就提一下,照例先說明,這篇目的是軍普,會犧牲掉部分的精確度,力求容易理解技術性問題。所以這篇要提什麼?來談一談所謂的「封鎖台灣」。
被敲碗……好吧,其實是周末睡死,想不出要寫什麼,就把上周的延續一下。上周有提到,國軍的解放軍攻台劇本,大多是彈道飛彈等先攻擊,原因大概是什麼;筆者這周來提一下,為何彈道飛彈國軍還沒完全的應對辦法,以及其實也沒那麼恐怖,真的不需要擔憂。
這類構想原本是拿來要做影片的,期待有機會弄個軍普頻道之類,專門解釋台灣軍事戰略相關的問題,儘量用普及的角度去講。現在把這類劇本重寫成自己的定期練習。目標群眾一樣是對軍事概念不懂的人,儘量常識跟口語化解釋,希望一般人能夠加減增進些概念。
前陣子陸戰隊出事後,吳怡農寫了一篇很微妙的評論,國內大概軍事界(不是軍武)有點程度的都翻了,藍綠都有不過方向不同。罵就算了,因為黃澎孝又從這延伸出了中國渡海的困難,導致換另一批人又翻了……這講到底都是戰術跟武器的細節,所以我們要怎樣檢驗這些?
筆者這篇想講一些偏重「位置」的事情,講來有點複雜,就是你在社會上的定位,我們如何自處,又如何習慣,怎樣算做好自己的本分,又對社會貢獻什麼。這又回到一個老問題,作為知識分子,我們是否自認有社會責任,又應該擔負什麼責任。
權力是最好的春藥,這句話深入人心,但也給予極為負面的意義,讓我們一般人對權力觀感極差,好像追逐權力是一種很糟糕的事情。權力比喻成春藥,只能表達一個面向,無法全部展現其樣貌,那怎樣說是比較好的呢?筆者認為,比較好的說法是:「權力是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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