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仲敬作為一個歷史學者,他所提倡的歷史學方法與一般常見史家有很大差異。歷史學家 在現代如果想要生存,基本上都要找金主、任教職或是拿政府補助計畫,但這大大了影響 了歷史的可靠性。
簡單說大多數的歷史學者是先有政治目的再從線索裡面找資料,要不是這樣他們就出版不 了或是沒飯吃了,但劉仲敬先生是直接把他的東西訴諸於閱聽群眾,所以他的觀念可以得 到有效的傳播。
他的史學方法是,利用格局與人物的慣性來推敲出歷史發展的經過,而他對格局與人物的 洞見是很深入的,所以他可以把事情梳理的很有道理。我舉若干個近代史的例子來說,國民黨的歷史曾提到鴉片戰爭與八國聯軍,他們的目的是 要塑造中華民族受侵略的悲情,所以我們會學到鴉片戰爭、 八國聯軍是中國的恥辱,日本侵華是反日本殖民的民族戰爭之類的敘事。
撇開民族大義與反對殖民的觀點來看,鴉片戰爭的時候,英國賣鴉片這種藥給大清,但要 如何管理人民施用鴉片,應該是大清政府自己要負起管理的責任吧?但今天政府放任民眾 隨便買當飯吸,不爽之後就派了一個林則徐去把鴉片銷毀了,也不給英國商人貨款,這很 奇怪吧?
難道英國商人除了販售之外還要負起在外國藥物管理的責任嗎?
八國聯軍的情況也是一樣的,先是大清放任義和團去攻擊二鬼子,放火燒教堂,甚至官兵 跟拳民聯合起來燒殺擄掠強姦女教徒,在租界拆電線、毀鐵路,破壞搗毀售賣洋貨的商鋪 ,各國政府通電大清政府應該插手干涉,沒想到大清政府竟然跟各國政府宣戰?

這不是大清政府恥辱的問題吧,這是最基本的政府失能問題了。而聯軍所到之處,受夠大 清政府跟義和團的人民,自開城門敲鑼打鼓歡迎洋人,主動提供糧食,指引路線,支持洋 人擊退拳民跟政府官兵,這又何來喪權辱國的問題? 明明一開始就是政府配合義和團亂搞,既然政府跟拳民傷害百姓、傳教士還毀人財物,洋 人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要求賠款。
中國人常說大清時期的中國是西方的半殖民地,殖民這個詞本來就是負面用語,但其實在 中國,有洋人租界的地方,反而都是生產力旺盛,人民富裕,經濟發達的地方。 連現在中國開放的海岸大城市,像是上海、香港也大多是當初開港租給洋人的地方。 這不是很奇怪嗎,被殖民應該是剝削吧?怎麼愈殖民愈有錢愈發達?
再說說張作霖被炸死這件事情,日本有些史家進行考據找到張作霖被蘇聯人炸死的證據, 但這些史料都被華語歷史圈指為極端日本右翼的狂言。 但是你今天從格局看,日本人炸死張作霖本來就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張作霖跟日本合作統治滿州由來已久,雙方很有默契。要是張作霖死了,抵抗蘇聯入侵變成日本人要 自己承擔增加成本,這對保護日本人在滿州的生命財產安全都是一個很不穩定的發展, 按道理說日本人應該要好好保護張作霖,抵抗當時聯俄容共的國民黨才對。
但是你學到的所有歷史幾乎都是日本炸死張作霖,張學良歸順國民政府然後蔣公北伐成 功,但後來有很多史料都證明了張學良其實早些就已經因為心向共產主義,而願意主動 跟蘇聯、國民黨合作,那麼日本人還去炸死張作霖起不是蠢蛋?
依照中華民族愛國者的觀點今天打鴉片戰爭了,八國聯軍來了,理論上身為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應該要很高興才對,為什麼呢?假設你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一心想要驅逐韃虜恢復 中華好了,今天殖民自己兩三百年的滿清外來政權受到攻擊甚至要倒台了,你應該要怎麼 想? 正常應該是「耶太棒了臭頭韃虜被洋人打了,洋人加油讚。」這樣比較合理正常吧?或者頂多是:「兩幫殖民者相鬥與我何干?」這樣比較合理吧?怎麼會有外來政權的滿人被打 了我做為中華民族覺得很悲憤的道理?
又或者問,滿人一下子是外來政權,一下子又是中華民族了,難道你不錯亂嗎?
劉仲敬說過任何歷史線索都可以去任意添增改寫的,像是中華民族的發明,本身就很奇怪 ,像是南京大屠殺的史料,離今天愈近的時間資料反而無性生殖愈來愈多,所以歷史資料是不靠譜的,格局才是比較考譜的。
但若要比較史料豐富,他記憶裡面的史料恐怕是無人能及,他甚至能記住上海工部局在被國民黨顛覆之前的各種稅制與實際上的歲入歲出。甚至是封建時期某些封建貴族與農民之間的權利義務關係以及徵了多少的稅款。 以上都是他在談話的時候隨口說出來的,我到現在還沒有看過哪個反對他的人能夠直接用史料與證據直接駁倒他的,一個都沒有。
除了史學之外,劉仲敬先生所謂的某些觀念,像是他覺得社會的知識最多最豐富,反而是用文字記錄的知識比會大量減少或是扭曲。這個你在出社會久了之後會發現他說的確實是真確的,各行各業的知識最多的部分其實都沒辦法用文字去傳遞,只能身體力行地去學。
還有他提倡的不要把責任往外推這一點也很重要,現在很多人流行把一切的錯誤怪罪社會 共業,但我觀察像這樣的人,他們整天抱怨甚至參加社會運動抗爭,但最後卻沒辦法讓自 己進一步的學習成長,最後生活搞得一塌糊塗。
因為人必須要先認錯,才能改過,改過之後才能成長,如果連認錯都辦不到,後面的事情 自然都不會發生,你就很容是被社會給淘汰了。 總之劉仲敬的學問我認為是是有益的,但說真的入門門檻也挺高的,他不像那些講政治正 確的東西,最後只要讓人覺得受壓迫而憤怒就可以了。你沒有嚴謹的邏輯與強大的記憶力 是很難聽懂他在講些什麼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