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精選

老亞最害怕在教會裡發生這種事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如果沒有特別教育,又「受千年禮教荼毒」,可能會直覺認為遭到性騷擾或性侵害時,應該要大聲呼救、抵死不從。
  現在我們應該都覺得為了「貞操」而喪命,未必是明智之舉。若對方意志堅定又孔武有力,甚至手持武器,簡單來說看起來打不贏,那更好的對策應該是暫時忍氣吞聲,等到時過境遷之後再找尋救濟途徑。
  以上的教育過程,和老亞對於「在教會裡被拍照」的態度之轉變,約略相同:
一開始我企圖抵死抗拒,後來發現既然勢不如人,或許表現的順從一點對方會比較溫柔、苦難會比較快結束。
  「有這麼嚴重?老亞到底有什麼問題?」

我就不爽

  個人因素的確是其中一個理由。有人喜歡被拍照,有人不喜歡,這其中也沒有什麼對錯。若喜好之間彼此衝突,最理想的情形是彼此之間尊重體諒。若一方的個人喜好無法滿足,好像也沒什麼正當理由哀哀叫,畢竟就只是個人喜好。
  所以老亞若只是因為不喜歡拍照就囉嗦,大概就像分到五餅二魚的時候抱怨怎麼沒有飲料一樣。
  但是除了我就不爽以外,老亞還是有一些上的了檯面的理據可以申辯。

為何拍照?

  在一些重大場合拍照留念自然無可厚非。可是在2021年,沒有人拍照是為了裱框留給子孫。為什麼要在教會拍照?當然是要發文,要給其他人看的,要讓全世界看到我們有多棒。
  老亞對於以上的心態憂心忡忡。
  據說在維多利亞時代受過教育的淑女,即使年事已高、腦袋混沌,只要一聽到「客人來了!」馬上就會正襟危坐,笑容可掬。對現代人來說,具備相似功能的「咒語」,應該是「來拍照喔!」君不見此語一出,不論原本的臉有多臭、氣氛有多僵,一張張笑顏即刻綻放。更講究者,其嘴唇的開闔、臉龐的角度和肢體手勢的配合通通需要各就各位,才能安然面對那小小的鏡頭。而且必得再三確認成果,不然「回到上一動」再拍個三五次也在所不惜。
  試想若縱容這鏡頭在教會中肆虐,人還想的到上帝嗎?
  其實對很多教會來說不用試想,已成現實。於是在禮拜中、在至高神榮耀的臨在中,當信徒努力要效法耶穌比喻中聖殿裡的「稅吏」而不是「法利賽人」【1】、努力的嘗試「真實」而非「好看」、「自卑」而非「自高」的時候,又多了一項試探要應付:不要去想自己唱歌的時候表情好不好看、姿態看起來是不是樂在其中,是不是可以讓外人心嚮往之。
  當然我們可以責怪會眾,為什學不會(好多公眾人物一輩子也學不會的)「當鏡頭不存在」,而未可專怪攝影師。但是主其事者又何苦增加弟兄姊妹跌倒的機會呢?
  當然,反方可以提出在教會界橫行無阻的理由來為拍照辯護:要傳福音啊!要讓人知道我們教會很棒,人才會想要來啊!而且我們的攝影師都是匍匐潛行、不干擾大家進行,這樣有什麼不好?

「大外宣、大內宣」的危險

  但是教會的自我宣傳在「揚善」之餘,總是有「隱惡」的風險,畢竟粉刷墳墓總比去除裡面的死人骨頭容易。如果「看起來很棒」是我們的目標,「真實」就是可以犧牲的,甚至是應該犧牲的;而「裝假」也就獲得了光芒萬丈的亮麗外衣,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教會中粉墨登場。
  如果看官曾經在大合照的時候被要求「笑開心一點!」就知道老亞所言不虛。
  如果我們想在網路上呈現我們的禮拜很棒,怎麼辦?顯然得貼出帶領敬拜的人的美照、再放一些會友陶醉的照片。這些照片哪裡來?當然就要有攝影師在禮拜中伺機捕捉最佳畫面。醜照怎麼辦?不要放。但有時候需要刻意放醜照,因為認罪禱告的時候,痛哭流涕的狼狽樣最能顯示當事人誠心悔改了。
  禮拜本身到底是否真的棒?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哀哉,「讚數」是可見的,遠比看不見的「天上財寶」誘人!我們真的知道分得出什麼是駱駝,什麼是蠓蟲嗎【2】?
「你們要小心,不可將善事行在人的面前,故意叫他們看見,若是這樣,就不能得你們天父的賞賜了。」(馬太福音6:1)
  老亞絕對承認擦脂抹粉有效果,而且是強大的效果,別忘了這是個需要在泡麵碗上提醒消費者「圖案僅供調理參考」的社會,連執政當局都甘願重金禮聘製圖團隊了。但是我們若宣稱耶穌「愛我本相」,就得永遠提防化妝品之下的真面目是否真的和外人所見一樣。

初代教會「好看」嗎?

  在《掌嘴集》上一篇文老亞已指出對習於教會「只能好看」的現代信徒而言,聖經對上帝子民的醜陋坦誠的令人坐立難安。這是因為相對於那些信仰前輩我們青出於藍,還是教會除了「好看」之外,還有更值得追尋的價值?
  耶穌的確吩咐門徒將他的名傳揚天下。但我們若記得撒瑪利亞婦人的例子【3】,就知道這過程未必是讓人愉悅的,還很可能是要求個人把最深處的黑暗和羞愧攤在眾人面前。
  耶穌升天之後教會的情形也遠稱不上完美:
新約時代往往被後世回溯的眼光鑲上一層金光,但是如果「初代教會」是完美的,新約大概都可以不用寫了。到了啟示錄的時候,顯然更加問題重重了:七間教會裡面,有離棄了愛心的、有服從巴蘭的教訓的、有容讓耶洗別的、有不冷不熱的
------《掌嘴集》〈教會不要效法耶穌的地方
  但我們為什麼還要讀新約、為什麼還要向初代教會學習?顯然不是因為他們「好看」、完美無瑕,而在於他們願意誠實面對教會的問題。
  不用長篇大論:試想今日教會中若發現有人侵吞奉獻,我們會貼上網嗎?亞拿尼亞和撒非喇若活在當代該有多麼幸福【4】,不必背負萬世臭名!
  對於基督徒而言,「來看我」和「來看耶穌」之間的差距之細微,是多麼令人膽戰心驚!而這正是在教會中拍照時,必須全神貫注行走其上的鋼索。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苟為無本,七八月之閒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
《孟子.離婁下》
經文參照:
【1】路加福音18:9-14
【2】馬太福音23:24
【3】約翰福音四章
【4】使徒行傳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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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一周一篇,我個人對於基督宗教、聖經、台灣教會文化等等議題的個人心得,文責自負。如標題所示,有些內容對於傳統好基督徒來說可能太過辛辣,請自行斟酌服用。若你不是基督徒,也可以把這系列文當作逛動物園,體會一下這些人在想什麼、經歷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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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看官被這一長串標題搞得目眩神迷,大概就可以稍微體會老亞得知此事的時候天旋地轉的感覺。 神的子民幹蠢事沒什麼稀奇,就像小孩拉屎在褲子裡一樣司空見慣,但是每一個世代必須為如何對應蠢人蠢事在上帝面前交帳。
  老亞從大學至今的基督徒生活,一言以蔽之,就是從「熱血教會青年」變成「教會青年」的過程。在末期,老亞擔任國高中生的輔導。那一段日子裡,每當有青少年提出關於信仰的疑問時,老亞常感到氣憤難耐。   原因不是「他們哪來那麼多問題」,而是「我在緊張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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