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父母也需要上課嗎?
大部分的人都同意「沒有人一開始就會做父母」,「父母是非常艱難,極具挑戰的身份」。但講到最後的結論卻時常是,「哎呀,第一胎照書養,第二胎就照豬養啦。」「我們以前不也這麼長大了。」好像因為難度實在太高,索性就一切放水流隨風飛吧。
可是不該是這樣啊。應該說還是要將教養這件事分成兩個部分(雖然不是完全切割的),一個是生理層面,如何滿足孩子的食衣住行需求;一個是心理層面,如何回應孩子各階段的身心靈發展及變化。兩層面在理想上都求一個「適切」,不貧乏,亦不過縱。若論及兩者對孩子的影響程度,大概還是心理需求大於生理。然而父母對兩者的執著程度,卻好像恰恰相反。
我們會糾結著要餵母乳還是配方奶,幾個月吃副食品,多番比較哪所幼兒園好,選公校還是私校。卻鮮少願意理解小孩行為背後的意義;不常斟酌自己對待孩子的情緒,說出口的話語。「他可以為什麼你不行?」「這有什麼好哭的。」生起氣來就打罵,否定,威脅,把「壞孩子」、「我不要你了」掛在嘴邊。渾然不覺帶給孩子的傷害。
我相信絕大多數的父母都是愛孩子的,一些不適當的管教源自我們過去也是這樣被對待,以至於當孩子不符合期待時,我們也不知道還能用什麼別的方式來回應。只能不自覺把那些從小內建在腦海裡的詞句重新召喚出來,不斷的複製傷害。
收養前的課程,其實就是在幫助即將成為父母的收養人,有一些最基本的認知。22小時的上課時數中,有超過一半是討論婚姻、親職教育、兒童及少年照顧與支持。這些課程除了幫助我們認識孩子各階段的發展特徵,更重要的是可以藉此去回溯已是成年人的我們,那些童年的、性格上的,夫妻關係中的,影響自己的種種。進而有修復過去、修正未來的可能。
這段良好關係的箴言,不只適用於夫妻,也適用於親子。上課的另一個小確幸是還有小點心可以享用。
收養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和親生孩子有那麼多的差別。當收養童加入到新家庭,雖然會經歷一些挑戰,但心中需要認同,用各種方法來試探父母,確認自己被愛的身分,卻是幾乎每個孩子都有的渴望。幼兒的執拗、青少年的叛逆,自我價值的懷疑和建立,更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經歷。關鍵還是父母與孩子,若能有親密、健康的親子關係,很多成長中的風暴雖然艱難,終究能一起渡過。
收養會面對的特殊情況,最重要的大概是身世分享。現在的教導大多希望養父母不隱瞞小孩,盡可能正面、開放的,從小就讓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雖然還是會有一些衝擊,但至少不會像八點檔劇情那樣,長大後才突然發現自己不是親生的,然後大受打擊,感覺被背叛,甚至親子決裂。當然告知的時機和程度,還是可以配合孩子的年齡做調整。
談及生父母和出養原因,課程中也有關於出養歷程的分享,讓我們能略略認識一些或許我們永遠不會有機會接觸到的難處。雖然出養孩子是既定事實,但至少大部分主動出養的生父母,還是為孩子著想,才會願意讓孩子去到一個更能給他妥善照顧的環境。曾經看過一位養母分享,她收養的孩子是棄嬰,當時是在公園裡被發現。但養母在身世告知時跟孩子說,生母一定很愛他,才選擇公園這麼明亮的地方,希望他很早就被別人發現,也是因為這樣現在他們(孩子和養父母)才能生活在一起喔。
我很佩服這位養母,即便在棄嬰看似這麼負面的事實上,她都能讓孩子從正面的角度來看待。雖然生父母究竟是帶著什麼心情我們無從確定,但就心理學的角度,孩子起初接觸到的觀點會對他未來如何看待自己有很大的影響。而若將社會視為一個整體,收出養及機構的中介,本就是一場愛的接力。在孩子心裡種下一粒種子,感受自己的被愛,並且值得被愛。這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回到一些程序上的問題。關於課程的時間。通常機構都有固定的安排,比如連續幾個週六,或是密集上三個整天之類。而我們機構可能因為申請人比較少,所以課程時間比較彈性,兩、三對夫妻和講師的時間協調好,就開課了。有時是平日晚上,有時是週末。每一堂課也安排的很緊湊,22小時的課程大概一個月左右上完,沒有拖上好幾個月。這點我一直覺得非常感謝。
我們上課的時候只有兩對夫妻,所以能和講師互動的機會很多,有問題或需要發言都輪得到。幾次上課都很有收穫,或許我們已經有小孩的緣故,親身走過教養的現場,就像理論與實踐交互進行一樣,每次上課總是很「有感」,講到小孩各階段的發展特徵和會碰到的問題,就忍不住猛點頭「對對對,我們家的那幾隻就是這樣。」然後抓緊機會發問求解惑。
除了上課內容的收穫,那段期間,我們也正好在和父母溝通收養的事,心裡有很多衝突,面對外界好像在一個深淵,內心有很強的孤寂感,好像用盡了力氣解釋,仍然身處在兩顆相距幾億光年的星球,得不到理解。當時又沒有認識其他收養家庭。夜深人靜的時候,也不免會想,難道真的是我們走錯了。
而踏進機構上課,好像是走進一道冬季中的陽光,縱然其中懸浮著塵埃,你知道它並不完美。但這些路上的磕碰,有人懂得,有人走過,也有人告訴你,那並不如想像中可怕。我們並沒有特別和誰討論,或談及這些心裡的不安,只是準時去上課,聽著講師準備的內容。但光是這樣,感受著這些理解和相伴,對那時的我們來說,就已經是很大的安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