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總理莫里森(Scott Morrison)
又對澳洲的原住民族道歉了。《澳洲人報》引述總理的話說:「
我對於遭竊世代無止境的苦痛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遭 竊 世 代 The Stolen Generations
遭竊世代是十九世紀下半葉起發生在澳洲原住民身上的悲劇。澳洲於 1869 年 11 月 11 日實行《原住民保護法案》(Aboriginal Protection Act 1869),以保護之名將原住民孩童強行帶往白人家庭安置,以「白化」原住民。這同化政策在 1910-70 年代達於頂峰,在那幾十年間被帶走的原住民孩童就是後來所稱的遭竊世代。
儘管這種政策造成的人倫悲劇顯而易見,同化政策令人髮指卻是很晚發展起來的看法。澳洲政府直到 2008 年才首度由當時的澳洲總理魯德(Kevin Rudd)在國會
向原住民族做出正式的道歉。
▼ 圖為 1933 年攝於西澳首府伯斯(Perth)的照片,和修女在一起的就有遭竊世代的原住民孩童,他們被強迫與白人小孩一起生活。
可能有人會問:台灣政府也向原住民道歉,但對於過去的錯誤,究竟要道歉多少次才算足夠呢?
這個問題在台灣或澳洲的主流社會可能有各種各樣的答案,不過在原住民的世界裡,即便語言文化有別,答案可能都差不多,那就是:
以我們曾經舉過的「島上最陰森事件」為例:賽夏族人以莊重的儀式公開承認自己將矮人趕盡殺絕了,此後年年舉行矮靈祭(Pasta’ay)來謝罪。現在的矮靈祭每兩年才舉行一次,是殖民力量(日本)干預的結果,並不是祭儀原本的週期。
只要賽夏作為一個族群、一個文化還依舊存在,矮靈祭就會持續被舉行,不論週期是一年還是兩年。當然,這有一部分是因為矮人已經徹底的死絕了,再也不可能恢復過來。而當代國家和原住民族之間還存在著可能性。國家有可能改善制度與政策,讓原住民族不再處於邊緣位置,但即便存在著這樣的可能,我們還是要注意兩個問題。
首先,一整群人要脫離被殖民、被歧視、被剝削、被邊緣的處境,絕不是一二十年間可以迅速達成。再者,即便已經走上改革的道路,也還是有可能被反對勢力抵銷甚至歸零,因此改革之路的困難在抵達終點之前都不會有多少變化,在抵達終點之前自然也沒有「夠了吧?可以不用再道歉了吧?」的質疑餘地。
其次,即便原住民真的能夠透過國家改革而獲得正義,大家是否就可以安心忘懷錯誤的過去了呢?為了讓後代能夠汲取教訓,文字社會的習慣是將過去寫入歷史,原住民族則將必須記得的過去融入儀式。一個靠文字,一個靠儀式,兩者都是記憶與傳承的方式,但歷史開放供人解釋,儀式則不允許意義的操作,因此儀式可能比文字寫就的歷史更能達到令人「銘記在心」的效果。
原住民的世界是以儀式建構了基礎框架,也以儀式規範實質內容,因此外界若想認識原住民族,首先就必須認識儀式。而作為儀式的道歉本身不該被計算次數,因為儀式不是一次性的活動。當道歉者計算著已經道歉一次了,已經道歉第二次了,已經道歉第三次了⋯⋯,他等於一次也沒有道歉。不將道歉在內心儀式化的話,國家道歉一千次一萬次,原住民還是有可能認為連一次也沒有(其他的問題都沒有解決或進展的話尤其如此)。
今天的儀式話題就講到這裡。期待與諸君火塘再見,也願火塘成為大家心中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