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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好，最美是西湖（上）

傳統上（民國年間以前），外地遊人一抵杭州，最先奔赴的觀光點，是岳墳，足見戲台曲文、「盡忠報國」故事深入人心。彼時鄉下人進岳王廟燒香，感其忠義，多落淚者；隨即再到鐵鑄的秦檜夫婦跪地處撒尿吐涎，洩其憤恨；這種情景，實是老年代中國愚昧可愛處。於是清朝時有文人作一對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今人遊杭州，第一站多半不會是岳墳。今人遊杭，放下行李，第一站必定先奔西湖。幾乎人人如此，這是很奇妙的。全世界各城市的遊人首先奔赴的景點大概再怎樣也比不上杭州這麼統一吧。

玩杭州欲極得其樂，必須設法令自己熟悉它，且熟悉到如行雲流水般的來隨時左右逢源的這兒停停看看，那兒坐坐喝喝茶，再過去不遠又有一景可徜徉，接著一轉身又有一亭子可流目眺景或偎偎靠靠什麼的。全中國的有趣城市中也只有杭州可以如此。

然你一個遊客如何在三、五天內就弄熟呢？最好的方法，便是始終守著西湖若即若離，西湖面積達六．七八平方公里，人若步行繞湖一圈，約二、三小時；但內行人不會如此玩，西湖必須一段一段、一個角落一個角落的來分段品賞。一般言之，北岸我個人最多流連，主要尚兼登山之樂。東岸最有公園綠地之閒曠，惟太近都市。西岸植物最密，但湖景不夠朗闊。南岸自雷峰塔重建，最是教人嘆息。

若由我來導遊，帶領一個初次來中國的人遊杭州，我會選「西泠印社」做為平生他第一眼看到西湖的角度，尤其是冬日站在「題襟館」前遠眺西湖，乃此時樹葉脫盡，湖上前有「阮公墩」、「湖心亭」兩小島，後有「三潭印月」大島，如同海上仙山，層次掩映，景色最是雋永。

至於人在西泠印社現身前，最好由西泠橋的南岸，向東南步行至印社，這一段路，呈一大弧，透過虬然大樹所見的西湖，令人心曠神怡。

西泠印社所在地，是一小島，稱「孤山」，最高處，不過海拔三十八公尺，但即使那麼一點高的小山，自古即景致豐富，如北宋梅妻鶴子的隱士林和靖的「放鶴亭」，如「中山公園」，如「四照亭」，如「西湖天下景亭」等，足可盤桓個半天，但我們自西泠印社後，最好先不忙遊山，而是先玩湖吧。

向東走白堤，由「平湖秋月」漫步至「斷橋殘雪」。接著再多走一段，至「六公園」的「湖畔居」，坐下喝茶，叫一杯最起碼的綠茶，十元，便是最宜了。

以上對第一印象的西湖遊客，當已是極佳的揭幕。

即使現下正當盛夏，西湖仍有它的遊法。要之，必須避開炎陽。譬如，天一亮便來到湖邊，如在「斷橋殘雪」的亭子前後，見有中年男士女士、老先生老太太在此翩然起舞，舞姿曼妙，沒有一個人顯老。而他們身後，是那千古受人詠之不盡的湖光山色。

九點之後，人在湖邊已有些待久漸煩了，且陽光開始灼人，便應離去。最好去「雲棲」，可乘「遊4」路公車或計程車，往西南方行，十幾分鐘或二十幾元車資可抵。

「雲棲」以竹徑聞名，參天大竹中，一徑獨幽，中段有「回龍亭」，亭有方窗，電影《臥虎藏龍》周潤發、楊紫瓊佇立此窗前。

不遠，有「雙碑亭」，亭旁三株巨大楓樹，最大一株有1020年老，高有40公尺，胸圍480厘米，冠幅達28公尺。雲棲竹徑，不過八百多公尺，走到底，便是茶室，坐下，喝茶。

須知杭州之遊，大可如《儒林外史》書中人物馬純上，隨時遇茶攤茶棚茶肆便丟幾文錢，喝上一杯。我亦是如此，十多年來，遊杭州不知多少次了，每天皆要喝上好幾回茶，已然是「隨遇而飲」了，並且以喝茶的地點來更換遊玩的景區，也以喝茶的幾個時刻來做為遊了一陣後的自然歇息調節。西湖邊的茶座甚多，如西泠印社的四照閣，曲院風荷的江南奇石苑茶座等。

雲棲的茶室亦有吃飯，看看中午將近，亦可在此炒兩三個小菜吃飯。或是往北面的「梅家塢」去吃所謂的「農家樂」小館。內行的人懂得在午飯後找地方小寐一下；有的就在茶座上靠著，把眼閉起。有的回旅店房間睡倒。也有的在全市充斥的「足療」「足浴」「按摩」店一面按摩一面閉目養神。沒辦法，盛夏的中午端的是教人昏昏欲睡。

然而兩、三點時，你又想念起西湖了。你又想接近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