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三部曲與正義-三種角度的正義如何形塑衛宮士郎的人生

2021/02/26閱讀時間約 68 分鐘
前言
《Fate/stay night》(日語:フェイト/ステイナイト,中文:命運/停駐之夜、命運守護夜)是由TYPE-MOON於2004年1月30日發售的PC平台十八禁文字冒險遊戲。2010年1月23日,由STUDIO DEEN改編自遊戲第二條路線的動畫電影《Fate/stay night UNLIMITED BLADE WORKS》於2010年1月23日在日本上映,BD-DVD於2010年9月30日正式發行。第二部電視動畫《Fate/stay night [Unlimited Blade Works]》由ufotable製作,於2014年10月至2015年6月期間播出,改編自遊戲第二條路線。第三條路線《Fate/stay night Heaven's Feel》由ufotable製作成動畫電影,一共分為3章節,第1章《presage flower》於2017年10月14日上映[8],而第2章《lost butterfly》於2019年1月12日上映,第3章《spring song》於2020年8月15日上映。而另一知名作品《Fate/zero》在劇情上則是屬於《Fate/stay night [Unlimited Blade Works]》的前傳,《Fate/zero》中角色的記憶以及劇情在第二條線的Unlimited Blade Works中都有被傳承下來,並影響著劇情的主線。作為具連續性的三部曲動畫,Fate系列在劇情設定上可謂是前所未有的複雜,其中登場的角色更是多不勝數。然而,一眾角色在三部曲中竟都能得到完美的塑造,這得歸功於作者與編劇群像式的劇本撰寫方式。而真正讓本系列在動畫史上留下痕跡的作品特色在於Fate系列中所登場的角色都有各自明確的哲學與思考,在他們互相交戰的同時,觀眾也在見證著思想與信念的碰撞。更重要的一點是這部作品中並沒有「絕對」的真理,每個人的信念都是正確的,影響只在於這份價值觀是否能陪著持有者活到最後。筆者能力有限,無法在文章的篇幅中涵蓋全作中的所有哲思。因此,筆者選擇討論本作中在主線劇情講述的哲理,亦即對於正義的價值辯證。從前傳的主角衛宮切嗣開始到在後兩部作品成為主角的切嗣義子之衛宮士郎都有著想要成為「正義的夥伴」之夢想,然而他們對於正義的理解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他們所經歷的人生以及接觸的思想對此有巨大的影響。不過,衛宮士郎才是對這份正義的信念做出傳承的角色。藉著從切嗣處傳承的夢想,正義的種子在他心中萌芽,而在兩部作品中他分別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一條是貫徹正義理想的笨拙道路,但這條路卻沒有讓他抵達理想的未來,反而造就了不斷犧牲少數的殺戮地獄,在被一切背叛的絕望盡頭死去的衛宮士郎將身軀獻給英靈座,在命運下被與自己有深刻關聯的遠阪凜召喚,並決定抹殺過去的自己,以阻止在理想前方等待的地獄再度發生。在未來成為英靈的衛宮士郎知道拯救一切是做不到的,當初的他就是懷著這個理想而不斷被作為戰爭機器利用,他不斷的被人類用來排除少數,最後還被當成戰爭禍首而送上絞刑台。未來衛宮的現實主義與當下的衛宮之理想主義的衝突開展了Unlimited Blade Works的故事主線之一。但是在《Fate/stay night Heaven's Feel》中的衛宮士郎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與間桐櫻的感情改變了他,在劇情中,衛宮陷入了選擇櫻或理想的矛盾,而最終當他不得不面對死亡的最終局面時,生物求生的意志戰勝了他對理想的渴望,他選擇做為櫻的正義使者而活。在三部作品中都對所謂的「正義」做出陳述,結局也各有不同。唯一的共通之處在於這三種正義觀都對衛宮士郎的人生產生了影響。筆者希望能藉本文歸納出三種正義觀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同時也闡明這些正義觀的概念與論述,以創造在主流觀點下另一種看待本作的視角。這是本文的預期貢獻。
寫作架構
在本文的寫作上,筆者預期的研究分析將按照作品分為三大部分。在每一部分中,筆者將分三段來介紹。首先將簡述劇情,接著筆者將推導出其中的正義觀,最後筆者將闡述正義觀對主角衛宮士郎產生的影響。在闡述正義觀的部分時,筆者主要將以正統政治學文本中的正義理論如邊沁及羅爾斯等人的思想做為解構之工具。在結論中,筆者將分別歸納出三種正義觀對於衛宮士郎的意義,並闡述自身對正義的看法。
文本分析
第一部分-《Fate/zero》
1-1.劇情簡介:
(Fate zero圖片)
本作講述的是七名御主召喚出各自的從者來爭奪名為聖杯的許願器的故事。本作的世界觀中有「御三家」的魔術師勢力存在,另外還有聖堂教會作為戰爭的監督者,因此御主的背景相當多樣。而從者的來源則是同時涵蓋過去與未來的「英靈座」。在人類歷史上留下著名事蹟的人物會被英靈座紀錄,御主可藉著與其傳說或史實相關的「聖遺物」做為觸媒召喚。被召喚出來的從者們遭到御主「令咒」的控制而為其奪取萬能的聖杯以實現願望,這就是聖杯戰爭。在本次戰爭中被召喚出的七名從者分別為職階為Saber(劍兵)的不列顛騎士王-阿爾托利亞.潘德拉岡、職階為Archer(弓兵)的烏魯克英雄王-吉爾伽美什、職階為Lancer(槍兵)的迪爾姆德·奧·德利暗、職階為Caster(術士)的藍鬍子-吉爾·德·萊斯、職階為Berserker(狂戰士)的圓桌武士之首-蘭斯洛特、職階為Rider(騎兵)的亞歷山大大帝、職階為Assain(暗殺者)的山中老人哈桑。「御三家」中的遠阪家是正統的魔術世家,並以抵達「根源」(世界的真理)為目標。愛因茲貝倫家則背負著做為人造人與小聖杯的宿命。間桐家則是因為間桐臟硯對於生命的執念而使魔術刻印無法傳承導致間桐家衰落。入贅到愛茵茲貝倫家、召喚出Saber的衛宮切嗣是本作的主角。在七名御主中有來自其他兩家的參戰者以及魔術協會-時鐘塔的勢力,聖堂教會的言峰崎禮也是本戰的御主之一。以這些人作為對手,在魔術上相對弱勢的切嗣絲毫不落下風。他擅長的是以槍砲刀劍等武器而非魔術戰鬥,其工於心計加上不擇手段的作風以及對於戰爭局勢的冷靜洞察使他迅速的排除掉了許多對手。即便留下了許多罵名,切嗣仍持續堅持他的作風,因為他有一個要拯救世界的偉大目標。兒時的悲慘經歷形塑了衛宮切嗣冷酷的性格以及他的正義觀。在幼時,切嗣曾跟著父親前往一座小島居住,但父親在島上研究的死徒化病毒被青梅竹馬的夏麗誤觸而導致全島感染,切嗣親手殺死了父親。而後他便跟隨著來到島上的殺手娜塔莉亞一同居住。娜塔莉亞做為殺手的習慣與價值觀深深影響了切嗣。他在娜塔莉亞的教導下成為了殺手,並持續的殺戮。最後他又為了防止任務失敗的飛機著陸而殺死了娜塔莉亞。他其實一直都想要成為正義的夥伴,但卻找不到方法。因此他只能不斷的犧牲少數來拯救多數。他清楚知道這不是拯救所有人的方法,但卻無能為力。因此他只能祈求聖杯為他降下奇蹟。在戰爭的最後,切嗣戰勝了言峰崎禮並取得了聖杯。然而,聖杯展現的只有殘酷的現實。以艾莉雅絲菲爾模樣出現的聖杯意識告訴衛宮切嗣它只能以他所知的方法來實現奇蹟,結果便是在不斷犧牲少數下使全世界都被犧牲掉,最終只剩下他的妻女,這就是不斷對於人命的「重要性」做出排比的切嗣會抵達的未來。藉著聖杯看見這一切的衛宮切嗣終於明白了聖杯無法帶來奇蹟,並在幻象中殺死了自己的妻女以回到現實。本人因此遭到聖杯的詛咒。為了免於聖杯帶來的災禍,切嗣命令Saber以寶具毀掉聖杯,不料卻因此使聖杯力量化為黑泥外溢而引發大火,冬木市大部分區域遭焚毀。切嗣在絕望的廢墟中拼命尋找到的倖存者就是衛宮士郎。在這次災厄之後,切嗣的信條轉為「能救一個是一個」,他不再犧牲少數來成全多數的幸福,在將自己「正義的夥伴」的夢想託付給養子衛宮士郎後,切嗣安然而逝,為本作劃下句點。
1-2.《Fate/zero》當中的正義-衛宮切嗣做為敘事主體
在本作中,衛宮切嗣這一角色的主要功能除了擔當主角之外也是「正義」的敘事者。他心中的公理正義在最一開始就只是單純的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能過得幸福,這是每個純真善良的孩童都有可能生發的理想,因為在孩童階段,普遍來說要求皆能得到回應。同時,孩童時期與世界的接觸相對缺乏,在缺乏對世界的理解之下,「他人」的概念相對模糊。因此,孩童只能以自己目前生活形塑的思考模式去想像世界運行的法則與規律。然而,切嗣迅速的迎來了面對世界殘酷的時刻。切嗣的父親隨他搬到一座南方的島上以進行研究,他的父親希望能研究出讓人類停止老化的方法,而他已經在花朵上成功實現了他的理論,他想知道同樣的理論是否適用於人類。他假設人類可以化身「死徒」來規避死亡的命運以抵達根源。他的弟子夏莉為了證實老師的理論而偷吃了死徒化的藥物,但藥物本身並沒有完成,夏莉因此化身為具吸血衝動的死徒。面對化身死徒的夏莉以僅存的神智做出的請求,切嗣沒有勇氣以及決心殺掉她,這個失誤導致了全島遭到感染,最終村民們被來到島上的魔術協會與聖堂教會屠殺殆盡。這個慘劇對於切嗣的意義在於使他理解了幸福必然伴隨著犧牲,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世界並不存在。如果不犧牲掉危害到多數利益的少數的話,那最終就是所有人都無法得救。在這次事件中,切嗣無法犧牲掉死徒化的夏莉,因此造成全島的滅亡。藉下文可知切嗣也認為這是自己的錯誤:「不管事情發生的經過如何,起因出自於誰非常明顯——就是少年自己。 如果少年聽從夏莉的哀求,鼓起勇氣用短刀刺穿心愛少女的心臟,事情就不會演變成這種慘狀了。這麽一來就算他心中的傷口再大、就算從今以後夜晚再也無法安眠——至少不會有其他人送命。」(第四卷《煉獄之炎》Interlude) 藉著上文可看出切嗣已經開始產生了犧牲少數來成全多數的想法。這個想法的源頭是來自於他身處於理想與人性之間的矛盾。他的理想是成為正義的夥伴,但他周遭的親人們卻不斷的成為危害其他人的少數,面對由親人們不斷引發的慘劇,切嗣最終選擇了理想,他決定以拯救多數做為他行動的準則。藉著作者的引言可知:「不管什麼樣的幸福都要以一定的犧牲為代價,像這樣的常識,無論哪個孩子都在逐漸長大的過程中漸漸明白。 但是那個男人不一樣。也許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愚蠢。又或許他某部分壞掉了。抑或他是那種可以被稱之為聖人,背負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天命的人類吧。他領悟到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會被放在犧牲和救贖兩個天平上進行稱量,他明白了絕不能讓任何一邊的托盤空著。從那天起,他就堅定了要做天秤稱量人的志向。如果想能夠更多的,更確實地減少這個世界上的悲嘆聲,這是唯一的道路。 為了拯救哪怕只多了一個人的托盤,必須打翻哪怕只少了一個人的另一邊托盤。這是一種為了讓多數人活下去而把少數人趕盡殺絕的行為。」(第一卷《第四次聖杯戰爭秘譚》序章) 從島上慘劇的那一天起,切嗣便決定了他往後的道路,他將不斷的對生命的價值做出評斷,而後消滅掉其中的少數與低價值者來拯救多數與高價值者,這一切都是為了使他更接近「正義的夥伴」之形象。為了使自己更接近理想,切嗣選擇了殺掉父親,但同時他仍保有著情感:「少年舉槍對著父親毫無戒心的背後,心中告訴自己要想著漁村在火光中燃燒的光景以及夏莉最後變成的那副模樣——但是在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這十多年來與父親兩人共同堆砌起來的記憶。這些種種回憶都讓他體會到父親隱藏在心中對他的溫柔與親情。 父親很愛切嗣,對切嗣有所期許。而切嗣也愛父親,以父親爲榮。 切嗣心裏想著至少閉起眼睛,但是卻沒有這麽做。他睜大雙眼瞄準,迅速扣下扳機。磅——槍聲比他想像中還要清亮。從身後被射穿頸部的父親向前仆倒在地。切嗣沒有停下腳步,一邊走近一邊接著對後腦杓開了一槍、兩槍。然後他停下腳步,朝脊椎骨又打了兩槍。真讓人難以置信。切嗣對自己這麽冷靜感到害怕。他一直猶豫到最後,心中確實很掙扎。但是當他拿起手槍之後,手部的動作卻好像一切都是事先已經安排調整好似的。他的身體完全不理會心中的想法,有如機械裝置般迅速完成「該做的事」。(第四卷《煉獄之炎》Interlude) 以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來看,這部分可視為切嗣正在「超我」與「自我」間做拉扯。「第二種「我」則是「超我」,做為人格結構中的管制者,屬於人格結構中與外界連結的道德部分。「超我」反映了心理結構中被內化的文化與社會規範,但最根本的體現見於父母對小孩價值判斷的養成。在運作上,「超我」以建立理想的人格為其目標,並由「完美原則」支配。(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 p98) 切嗣的「超我」在於對正義的追求,他藉著對正義的追求以期成為一個理想的自己。但是他對於「超我」的正義運作方式的認知在犧牲少數以拯救多數,將「超我」置於一切之上的切嗣決定殺掉可能又會危害更多人的父親。然而上文同時也能明顯看見他仍存有感情,他的感情可被視為「自我」在思考後做出的制衡機制。「自我」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調節本能與理性之間的衝突,為了正義以及多數人而殺掉自己親生的父親是一種理性過頭到失去人性的行為,因此切嗣的「自我」才會以回憶的方式重現他與父親的過往,試圖以情感阻止切嗣殺掉父親。可惜切嗣最終仍選擇了理想的「超我」,試圖閉起眼睛是因為他沒有自信戰勝「自我」生發的情感,因此只能以客觀上的視覺遮蔽來逃避自身的罪惡感,最後沒有成功的原因則是因為切嗣已經成功的達成了「靈肉分離」的境界。他的外在行為遭到「超我」的制約,只會依照他的正義觀來行動,但他沒辦法抹殺自己的內在本質,他仍會感到悲痛與憂傷,就像他殺掉養母的時候一般:「第一道曙光從水平線的彼端射出。切嗣沐浴在娜塔莉亞終究沒能看見的早晨陽光下,獨自一人壓低聲音不斷哭泣。 就在任何人都渾然不覺的情況下,切嗣又拯救了他不認識的大眾。 你看見了嗎?夏莉…… 這次我又殺了人了。就像殺死父親一樣,我又殺人了,我沒有再重蹈你那時候的覆轍。我,拯救了好多人…… 假使人們得知切嗣的行爲與意圖,他們會覺得感激嗎?那些在機場最終免於面對恐怖食屍鬼的人會把切嗣奉爲英雄嗎?「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混帳!!」切嗣緊握住已經開始冷卻的飛彈發射筒,對著逐漸轉亮的天空放聲嘶吼。他不要名譽,也不要別人感謝。他只想再見娜塔莉亞一面,等待哪一天能當面喊她一聲『媽媽』。這種結果雖然不是他所期望的,但卻是正確的判斷。切嗣的決定十分正當,毫無爭論的餘地。注定一死的人被消滅,不該死的人得救。如果這不是『正義』的話那又是什麽?」(第四卷《煉獄之炎》Interlude) 切嗣仍會感到憂傷,但他同時也無法擺脫理想的束縛。感性層面上他無比悲痛,但他的理性層面同時也告訴他這無比正確。靈肉分離的矛盾性使衛宮切嗣成為了一個不同於他人的正義敘事者。衛宮切嗣的人生可說是被理想給束縛了,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他不斷的失去身邊的事物,但他卻無法停下,因為停止對理想的追求意味著他要否定自己的一切,他過去所付出的犧牲都會白費。正義的象徵意義不再是切嗣的人生目標,而是一個無法脫身的泥沼,他必須不斷的投入他人的性命才能使自己站穩,然而終究無法脫困。不過,切嗣本人也做好了為理想奉獻一切的覺悟:「切嗣今後一定會遵從心中的理想。就在他憎恨理想、詛咒理想的同時,他仍會繼續正確地完成理想。他在內心發誓要接受這一切。接受這道詛咒吧,接受這股怨怒吧。衷心期望未來當眼淚乾涸的時候,他會有所願得償的一天。如果他手中的殘酷是人世間之最的話……那麽他也一定可以收起這世上所有的淚水,將它全部抹去吧。這就是衛宮切嗣年少時光的終結——」(第四卷《煉獄之炎》Interlude) 切嗣願意承擔世間一切之惡,只要他能得償宿願的話。這是一種賭徒的心態,因為賠下去的資金已經太多,那至少要在最後成功來賺回本。可惜,切嗣最終並沒有成功。
在聖杯戰爭的最後,衛宮切嗣來到了言峰崎禮面前,他是切嗣獲取聖杯的最後障礙。在兩人即將分出勝負的前一刻,切嗣被聖杯的黑泥吞噬,看見了他心念所繫的「奇蹟」。聖杯的意志將他帶進了一個情境,假設全人類只剩五百人,而一艘船上有三百,另一艘則有兩百,切嗣會選擇救哪艘船的人。這裡作者想探討的主題其實就是哲學中常見的電車難題,筆者以桑德爾的原文介紹:「假設你是電車駕駛員,以時速一百公里在軌上行駛,看到前方軌道有五名工人在施工,手持工具。你卻停不了,煞車壞了。你發慌,知道向前撞過去,五名工人保證通通沒命。假設這一點你很確定。突然你注意到,前面鐵軌有個分岔,分岔的軌道上也有人施工,但只有一人。你知道可以把電車轉向這一條支線,這樣只會撞死一人,卻會讓五人活命。怎麼辦?」(Sandel, 2010/2011, p.28)切嗣選擇的做法必然是殺少救多,這呈現的是一種功利主義式的正義觀。「在哲學裡,功利主義是一種道德理論,主張行為的對錯或是非標準在於其是否能增進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或是否能為最大多數人減少苦痛;邊沁(J.Bentham, 1748~1832)稱這主張為「功利原則」(the principle of utility)。功利主義以行動結果來判斷行動之是非對錯,並不考慮行動者的居心或動機。依這種理論而言,無論一個人居心如何良善,只要其行動違反了功利原則,就視為錯為非;反過來說,不管一個人居心如何險惡,只要行動符合功利原則,就可視之為對為是。」(學術名詞資訊網) 而切嗣的行為有更精確的解釋:「行動的功利主義主張不論任何行動,在行動之前,必要依功利的原則來判斷該行動是否利大於弊,只有在估算過之後,才能採取行動。這種功利主義強調的是:須就每一行動的結果估算;道德原則不是判斷行動善惡的最終依據。」(學術名詞資訊網) 切嗣一直以來就是不斷的將生命放在天平上衡量,雖然他自認為自己是公平的在看待所有生命,但他忽略的是生命的客觀價值是等量的。一直以來都只注重最終拯救到的多數的他忽略掉的是被他排除的少數同樣也是生命,而以客觀判斷排除少數的切嗣到最後必然要面對以主觀價值來判斷是否拯救的情形,因為能以客觀價值排除的人都已死亡。最後切嗣的身邊只會剩下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妻女。只注重最終拯救人數的切嗣在過程中累積了成山的屍骸。不斷排除掉的相對少數在無形間會成為相對多數,這就是正義的盡頭,也是聖杯允諾的奇蹟。功利主義式的正義雖然能使相對多數人獲得幸福,但其缺失在於以過於理性的方式計算一切,只注重結果是一種謬誤,因為過程中被排除與捨棄的事物同樣是具有價值的實體,不會因為被排除或捨棄就失去價值。而且,不斷被排除的相對少數最終將成為相對多數。在道德層面上,以功利主義的方式去幫助多數就意味著要捨棄少數,幫助到多數的事實不會抵銷排除少數的罪孽。在現實層面上,秉持著功利主義那不斷計算價值的作法去幫助「多數」的結局只會是在不知不覺中反而犧牲掉了那個「多數」,那個最大多數人獲得幸福的未來不會抵達。這就是《Fate/zero》中的正義,也是衛宮切嗣窮極一生尋得的錯誤答案。
1-3-「正義的夥伴」-衛宮士郎做為傳承
在《Fate/zero》的最後,聖杯因為Saber用以破壞其的魔力過大導致魔力外溢,外溢的魔力以黑泥的形式在冬木市引發大火,造成所有市民死亡。切嗣無法承受這份罪惡感,因此他拼命的尋找倖存者,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名少年,亦即衛宮士郎。找到他的那一刻,衛宮切嗣的神情滿是喜悅,這份由衷的喜悅使正義的種子在士郎的心中生根:「有一隻大手握住無力落下的手掌。 ……我記得那個人的表情。 那是一名男子。他的眼眶含著淚,因爲找到一個活人而打從心裏覺得高興。 ──因爲他的表情實在太喜悅了。 讓我以爲得救的人其實不是我,而是那名男子。就這樣。那名男子說了一句謝謝,好像在向什麽東西道謝。就連瀕死的我都覺得有點羨慕。他說,找得到真是太好了。就算只救到一個人也能讓我得到救贖。他這麽說著,好像在感謝某人似的,露出無比喜悅的笑容。」(第四卷《煉獄之炎》Act16) 藉著拯救了一個人,衛宮切嗣也拯救了自己。之後,切嗣將士郎收為義子,度過他僅存不多的生命。當某一天他與士郎聊到兒時的夢想時,他的話語中滿是後悔,要是他沒有如此執著於貫徹他心中的正義的話,無數的生命都將因此得救。然而士郎並沒有聽出這份悔恨,他更多是不解,他無法理解切嗣為何要自我否定。對於衛宮士郎來說,將他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切嗣是無可質疑的英雄與模範,拯救他人可以使切嗣感到無比的喜悅,衛宮士郎崇拜著這樣的切嗣。被這樣崇拜著的切嗣告訴士郎:「嗯,雖然覺得很遺憾,不過當英雄是有限定時間的。長大成人的話就很難再自稱是英雄,當初要是我能早點發覺這件事就好了。」(第四卷《煉獄之炎》終章) 對於士郎年幼的心靈來說,這句話的意思並沒有否定他想要成為正義的夥伴這個理想,它只是在說英雄有時效限制,而切嗣已經老了,所以不行,再加上他想要報答切嗣的救命之恩這份心情使他不忍看見切嗣有未完成的願望,同時他也憧憬著切嗣當初拯救他時的那份喜悅,他認為只要自己也成為正義使者去幫助他人,他也能變得那樣快樂。因此,他決定代替切嗣:「嗯,既然切嗣沒辦法,就由我來代替你成爲英雄吧。」在照亮黑夜的皎潔月光之下,少年用一種若無其事的口吻立下了誓言。少年要代替切嗣成爲他曾經憧憬,卻又放棄的人物。這時候切嗣恍然大悟。 從前他也曾經想要發誓,想要把這句話告訴一個他最重視的人。 他早已遺忘那時候心中的驕傲,還有那道他原本以爲絕對不會喪失的光輝,直到現在這一刻── 「爺爺已經是大人,所以當不成英雄,但是我就沒問題了吧。爺爺的夢想就交給我啦。」士郎繼續這道誓言。他把自己說出的一字一句伴隨著今晚的夜色一起刻在心中,當成永不磨滅的回憶。對,如果是在這麽美好的月色之下──他一定不會忘記的。這是衛宮士郎最初的信念。如此可貴而純潔的祈願一定會成爲美好的瑰寶,永遠留存在他的心中。少年繼承切嗣這名愚蠢義父的理想,終究還是會嘗到世上各種悲哀以及無盡的絕望吧。 但是就算如此,只要他心中還記得這段月夜下的回憶,他就一定可以回歸到現在這一刻的自我。找回那顆勇敢、無懼悲傷、懷抱著憧憬自立自強的赤子之心。」(第四卷《煉獄之炎》終章) 如果切嗣無法完成的話,那衛宮士郎將替他成為正義的使者。然而這份理想在未來並沒有帶給衛宮士郎一個美好的結局。生前成為英雄但卻被眾人背叛而遭處死的他與抑止力締結契約,成為了靈長類的守護者。為了維護世界的平衡而不斷屠殺破壞世界平衡的少數。只要出現了破壞世界平衡的人,他就願意接受召喚來消滅對方。他體認到想要拯救所有人只不過是空洞的理想論,並走上了跟衛宮切嗣一樣的道路。他理解到了這就是正義的盡頭不斷屠殺少數使他的個性變得憤世嫉俗,為了遏止這個由他親手造成的地獄,在未來成為英靈的衛宮士郎在《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中以Archer的職階接受遠阪凜的召喚,除了獲取聖杯之外,也要殺掉在讀者看來是當下,對他來說則是過去的自己,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理想必然會引向地獄,而這也是第二部劇情的主線之一。功利主義的正義觀使未來的衛宮士郎體認到了「英雄」二字的真義,同時也使他極度厭惡自己,深陷在功利主義以及罪惡感的他想要否認自己的存在來拯救世界,卻遺忘了最初的本心,他身上的矛盾性由是而生,這就是《Fate/Zero》的正義觀帶給他的影響。
第二部分-《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
2-1劇情簡介
《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官方圖
第二部的故事是以《Fate/Zero》中參戰御主們的第二代做為主角。例如衛宮切嗣的養子衛宮士郎、遠阪時臣的女兒遠阪凜、切嗣的生女伊莉亞、間桐家的少爺慎二。而《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的劇情在格局上相較《Fate/Zero》為小,因為它的故事是以高中生之間的情愛糾葛做為主軸,在覺悟與聖杯的召喚目標上都矮了先代一截。但這種故事設定也有優點,亦即劇本有更多的空間來描繪主角的心境以發展其人格與塑造角色。《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巧妙的利用了這個設定來發展衛宮士郎的角色。本作所有的世界觀與設定都是延續《Fate/Zero》,因此不再贅述。而在本作中遭到召喚的七位英靈分別是在《Fate/Zero》中登場的Saber-阿爾托莉亞、來自未來的Archer-衛宮士郎、凱爾特神話中的英雄-Lancer的庫夫林、Berserker-希臘神話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本身即為傳說的Rider梅杜莎、同為希臘神話的大魔法師-職階為Caster的美迪亞、被美迪亞召喚出來的不完全體-Assasin職階的佐佐木小次郎,以及在上一次戰爭中存活下來的吉爾伽美什。作為主角,衛宮士郎以一種極為戲劇化的方式加入聖杯戰爭。在故事的一開始,他就因為目睹Archer與Lancer間的戰鬥而被Lancer以魔術師間的秘規追殺。因為Lancer的攻擊而頻死的他隨即被另一人救活,在遭遇Lancer的二度襲擊時於情急之下覺醒令咒,在因緣交錯下再次召喚出了阿爾托莉亞。在遇到凜之後與對方一同去見了言峰崎禮,在理解聖杯戰爭的大致概念後決定為了防止冬木慘劇再次發生而加入。出於某些原因,凜決定與士郎聯手。在經歷過與Berserker和Caster的慘烈戰鬥後,Archer突然將凜擄走,並在等待士郎一行的教堂中向他表明身分。他是化身英靈的衛宮士郎,無視時間概念的英靈座將未來的他收入紀錄。持著「正義的夥伴」這一理想的他在未來確實成為了英雄,但最後卻遭到他拯救之人的背叛,被送上絞刑台。死前,他與抑止力簽訂契約,秉持著幫助更多人的想法成為人類歷史的守護者。然而人類的歷史的殺戮似乎永不停止,所謂幸福似乎只能藉著不斷犧牲少數來獲得。成為守護者的Archer不斷的被人類召喚來消滅破壞平衡的少數人。在不斷的殺戮下,衛宮士郎體認到了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只是一個空泛的理想,所謂的英雄必得不斷的犧牲少數,在正義的前方只有地獄。因此,從一開始就不該有想成為英雄的理想,因為這個理想導向的道路是錯誤的。為了使地獄免於發生,衛宮士郎決定殺掉現在時間點還年少的自己。因為他就是衛宮士郎本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固執與堅持是不會因為任何事物而改變的,那自然就不會有任何勸說的餘地,只能將其抹殺。面對未來的自己,士郎用盡全力的想要否定對方,因為他深植於心中的理想使他完全無法接受自己未來的樣子。面對橫亙於面前的自己,士郎用相同的魔術應戰。在一開始士郎還可勉力維持,但在與對方的不斷辯論中,士郎逐漸發現或許對方才是正確的,或許這個理想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他更是被未來的自己譴責為「偽物」,因為他的夢想與想法都不是自己的,是來自他人的給予。衛宮士郎成為英雄的夢想是切嗣賦予的憧憬,他只是為了模仿切嗣才成為英雄。簡單來說,衛宮士郎正在把自己活成切嗣的樣子。但人無法成為他人,因此他只不過是衛宮切嗣的膺品,是個連自我都沒有的空殼。他的身上承載的都是他人的想法與快樂,他從沒有經由「自我」感到快樂,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善者。在另一個自己的不斷指責下,衛宮士郎逐漸喪失了戰意並遭到重創。在頻死關頭,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然後,回到最初的地獄。在那個景象中,士郎幫未來的自己找回了他遺忘的事物。即使夢想是由他人所給予,那份助人的心願如今已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他是由衷的希望這個地獄可以被顛覆。即使這個夢想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也要把它貫徹到底。在士郎立定決心後,他身上的傷被亞瑟王的劍鞘(Avalon-遺世獨立的理想鄉)治癒,重新站起。士郎承認了對方在理性上的正確,但理性的正確未必符合人性,因此衛宮士郎這個男人會堅持拯救所有人的理想,而非為了正確去捨棄少數。在兩人即將分出勝負的前一刻,未來的衛宮看見了他從切嗣處接下夢想的那一晚,回想起了自己的赤子之心,因此決定讓現在的自己獲勝。按理來說,Archer型態的衛宮在武藝上勝過過去的自己不知多少倍,但他的信念在最後產生了動搖,因此能堅持理想的那個衛宮士郎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在衛宮們的戰鬥結束之後,從上次聖杯戰爭存活到現在的吉爾伽美什突然出現重傷Archer的衛宮,並對其專事模仿的魔術大加嘲諷。在暫時撤退後,士郎一行人決定針對吉爾伽美什構思應戰策略。最終得到的結論是讓可能已經學會固有結界的士郎來對抗他。為了使魔力來源穩定,凜決定把自己的魔術刻印移轉到士郎身上。在一行人都準備好之後,他們前往處理吉爾伽美什造成的問題。吉爾伽美什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聖杯的能力大量清除世界上的人類,在過去蘇美由他所統治的烏魯克中,沒有人的存在是沒有功能與價值的,但現今的世界卻充斥著大量沒能使自己的功能發揮的人類,他認為這是一種對資源的浪費,所以才想把人類清掉。凜負責救出被當成聖杯素材的慎二,而士郎負責吉爾伽美什,Saber則是與Assasin展開最後一場戰鬥。所幸三方在最後都獲得勝利。而吉爾伽美什在消散前本想將士郎作為墊腳石逃出,卻遭到一息尚存的Archer衛宮射擊而死亡,最終與聖杯一同消失。在事件的最後,士郎與凜一同前往英國的時鐘塔留學進修魔術,在兩人互相確定心意後一同攜手走向未來。
2-2.《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中的正義-衛宮士郎的現在與未來
在本作中,衛宮士郎是正義的敘事主體,與此相關的論述都是以他開展的。在劇情的一開始,衛宮士郎才剛從Lancer手下逃脫,對於聖杯戰爭仍處在一個完全不明白的狀態。為了讓他理解,凜帶著他去找言峰崎禮,讓他解釋一切。從士郎跟崎禮的對話中其實就已經能對他的正義觀看出端倪。在崎禮告訴他聖杯的真面目後,他是這麼回復的:「如果聖杯真的這麼厲害的話,那就讓大家一起分享它阿?」被否決之後崎禮又告訴他聖杯戰爭的進行方式是讓讓七名御主互相殘殺以選出最終的擁有者。對此,士郎是這樣回應的:「我沒辦法接受,為了選出一人只能殺掉其他御主,聽了真讓人不舒服」藉著衛宮士郎對這兩件事的回覆,筆者可以推論出他極度缺乏自利的想法。聖杯是萬能的許願器,即使是非普通人的魔術世家都會費盡心思的奪取,他們都會想獨佔聖杯,以達成自己的願望,這就是人性中的貪婪。但衛宮士郎在這個萬能的許願器之前卻自然無比的講出了希望所有人都能一同分享它的想法。在講出口前他全然沒有思考代表這是他內心根深柢固的觀念。在此時,筆者對士郎暫時的結論是他幾乎沒有任何外在的欲求,後續會再更動。而對於戰爭的進行方式,筆者認為衛宮士郎此時的想法趨近於理想的烏托邦式正義觀,他認為達到一個無人受傷的世界是可能的。從他對戰爭進行方式的回覆筆者可推出另一項結論,那就是他對於道德的觀念應偏向傳統的集體主義,亦即他人的利益在己之上,所以他才會認為踩著他人的屍體來追求自己的利益是不道德的。所謂道德便是一個人認為的立身與行動準則。因此,必得殺掉其他人的這個要求可說是違反的士郎作人的原則,他也因此感到排斥。從另一角度來看,他對利己殺人的排斥也可視為對於現實的逃避。從象徵主義的角度來看,衛宮士郎對於利己殺人這一行為的排斥就是一種面對現實的鴕鳥心態。象徵主義的定義如下:「奧康納(William Van O’Connor)的分析比較中肯,他把雜亂紛陳的象徵主義特色分成三大類:1、用眾所周知的事物為象徵,賦予它們個人色彩的意義。2、多方運用“聯感”的手法。3、捨棄邏輯的順序,讓超理性的功能與超理性的經驗充分在詩創作中發揮。」(象徵主義與存在迷思:七○年代《大馬詩選》的兩個讀法) 即使象徵主義原本是用於文學中的理論,筆者認為其也適用於動漫中,動漫也是一種文藝作品的表現形式。而筆者認為動畫在此處使用的是「聯感」的手法。言峰崎禮在講述完聖杯戰爭的進行方式後對於士郎的排斥又作出了補充,藉著充滿戲謔的暗示,他讓士郎意識到了殺掉其他的御主其實是最有效率的做法。藉著此處對於效率的強調,這部動畫成功的將此處的談話與現實中強調快速效率的功利心態作出連結,它成功的將作品內設定的枯燥陳述轉喻為「現實性」這一抽象概念。藉著上述對士郎正義觀的詮釋,筆者可推知他沉浸在一種烏托邦式的想法中,他堅信著一個免於犧牲的世界是可能的。然而這終究只是理想。在崎禮指出戰爭的現實性後,他下意識的感到了反感。筆者認為這可視為他對於現實的逃避心態。在理想中,他不需要傷害任何人就能有一個大家都快樂的世界,但現實卻強迫他背負殺人的罪孽,逃避自然是比較輕鬆了。綜上所述,筆者可得出衛宮士郎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結論。他的正義觀中沒有任何犧牲他人的可能。自然也不會接受任何功利主義式的作法。
然而,他終究還是參加了聖杯戰爭,因為崎禮向他指出了讓惡人得到聖杯的可能性,要是讓惡人得到了聖杯,那許多人的生命將遭危害,因此他要「阻止」這種事發生。劇情進展到此處時筆者已能看見衛宮士郎身上的問題,那就是他沒有「自己」的想法,他所有的想法都是因為「他人」的因素。拒絕參加聖杯戰爭是因為「他人」會受傷害,參加聖杯戰爭也是因為「他人」會受傷害。拒絕不是因為自己想拒絕,參加也不是因為自己想參加。在動畫第八集,這個問題進一步得到披露。當Archer戰勝Caster後,兩人開展了對話。Caster對他與士郎的評價是兩人極為相似,不喜歡無意義殺戮的Archer與不想牽扯無關人的士郎在根本上是極為相似的。此處其實就是在埋Archer為未來士郎的伏筆。兩人在面對Caster的同盟邀請時的回覆目的是凸顯現在時間線上士郎理想的淺薄。現在的士郎下意識的直接拒絕她的邀請,因為他認為Caster傷害無辜來換取勝機的行為是錯的。Archer回絕的理由則是因為她那邊的戰力仍嫌不足,最後甚至放跑了Caster。從士郎的回覆中可看出他已經讓理想蒙蔽了自己的思考,想要拯救所有人的正義使者這一理想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對於違背它的事物,士郎會條件反射性的排斥。士郎的思考模式被理想深深束縛,成為拯救所有人的「正義使者」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與信仰接近的東西,或者該說是自我價值建構的基底。但世界充斥著現實的殘酷,若是以正常的態度去思考與面對,那他的理想很容易便會動搖,最終危及他的自我價值。理解到此可能性的衛宮士郎採取的策略是放棄思考,將身心都交付予理想,成為理想的木偶。相較之下,Archer的論述顯得相對理性,可以藉著發語者講的話看出他的縝密思路以及經歷過的滄桑人生。而兩人接著進一步的講到了正義觀。在士郎的質問下,Archer告訴他放走Caster的原因是這樣能更有效率的執行作戰,且犧牲範圍可以縮小,雖然聽上去殘酷,但這是大義所在。想要拯救所有人的作法是不現實且缺乏效率的,最後只會將自身賠進去並無法拯救任何事物。此處的Archer的作用是士郎的對照組。導演運用的是映襯的手法。士郎本身的言行並無違背前幾話累積的設定。但是,隨著Archer的價值觀與言行不斷得到體現,士郎的不成熟與幼稚逐漸變得明顯。他的正義過於空泛且欠缺思考,並不能真正的幫到人。而這也是為何Archer在第八話的最後會攻擊他的原因。缺乏明確目標,只是為了滿足理想的正義不會使人喜歡。不是「自己」想做而是「理想」要這麼做的行為只是一種偽善。因為他並不是真正的想幫助他人,他只是為了自己,但卻以行為自我催眠,讓自己認為自己是以他人的利益為出發點在行動的。
隨著劇情進展,衛宮士郎終於知道了面前Archer的來歷。他是來自未來的自己,目的是要將未來會成為英雄的自己殺掉,以挽救由他親手造成的地獄。衛宮士郎憑藉著對理想的追求成為了英雄,但他最後卻發現拯救所有人的理想是不可能達成的,人類的天性就是會不斷自相殘殺。最後,他為了幫助到更多人類只好將自己奉獻給英靈座,不斷的被召喚出來屠殺危害世界穩定的少數。他親手創造了無數的死亡煉獄,為了使它們免於發生,士郎決定從一開始就把即將成為英雄的自己給根除。以榮格心理學理論來解構,筆者認為這個狀況屬於「不適合自己的人格面具」所造成之結果。「人格面具對於人的意識具有許多危險性。首先是不適合自己的人格面具。若強行接受不適合自己的人格面具不僅會造成內心世界的崩潰,還會連帶影響身體的健康,因為這是在勉強自我扮演自己根本無法勝任的角色。」(圖解榮格心理學) 對於衛宮士郎來說,他本來是抱持著拯救所有人的心而成為英雄的,但在體驗過現實後,他明白了英雄的真正樣貌。現實的英雄是必須犧牲掉少數才能拯救多數的。為了使自己符合理想以穩固自我價值,他戴上了名為「英雄」的人格面具。然而,必須不斷排除少數的「英雄」並不適合在感情上具豐富人性的衛宮士郎,每一次的排除少數都在他心中留下罪惡感。為了使自己符合理想的樣子,他持著這種靈肉分離的矛盾性成為了英雄。他並沒有內心崩潰,而是以殺掉過去的自己作為人格面具不適任的外顯結果。而對於現在時間線上的衛宮士郎,筆者認為他的狀況則更接近感情上的誤認。在年幼時,孩童對於自我的構成尚在成型階段,在細膩的情感上的辨別能力較差。因此,筆者合理推測年幼的士郎將自己對衛宮切嗣的憧憬錯認為自己的理想。他的理想其實並非是成為正義使者,而是成為像切嗣那樣的人,「英雄」只是在繁複的社會語境中他用以表意以正當化行為的詞彙。貫串現在與未來,這就是衛宮士郎真正的理想本質。Archer之所以與現在的自己不同是因為他從現實中觀照到了自身理想的本質與謬誤,並能對其做反身性的思考且嘗試補救。現在的士郎所有的缺點都由Archer指了出來。他幫助人的行為只是在模仿切嗣認為的「正確」,並不是出於己身的想法。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明確的拯救目標,也沒有拯救的能力,最終體現出來的就是不成熟、膚淺且醜陋的正義,沒有人能因此得到拯救。衛宮士郎的人生就是一個模仿切嗣但卻失敗的「偽物」。
然而,衛宮士郎卻沒有因此放棄。在Archer的心像世界影響下,他看見了自己未來將經歷到的地獄。但他認為Archer遺忘了某些事物,以至於他在成為英雄後心境改變如此之大。因為心像世界的記錄功能,Archer自己遺忘的事物也被記錄下來。在士郎面前最後出現的景象是那個最初的地獄。在滿是烈焰的煉獄中,衛宮切嗣找到了他。在那天真正得到救贖的是切嗣的心靈。看著得到救贖的切嗣,士郎產生了憧憬,他想變得跟切嗣一樣,因為他覺得自己也可以獲得救贖。即使一開始只是憧憬,這份由憧憬轉化而成的感情已經成為根深柢固的心願,他由衷的希望這個地獄可以被顛覆。簡而言之,雖然衛宮士郎沒有自己的想法,但他用從切嗣處承接下的夢想填補了自己的空洞。他自己也已清楚自己的虛假與偽善,但他並不在意。就像Archer問的:「即使人生已變成一種機械化的存在?」而他仍會繼續堅持,他會堅持成為拯救所有人的正義使者。此時,他的感情已經從「偽物」轉變為「極度接近真物的偽物」。士郎想拯救他人的願望不再只是基於想要成為某人的憧憬與模仿,而是他藉著這個憧憬產生的心願。在知名作家西尾維新的作品《物語系列》中,他曾以一名詐欺師之口說出他對偽物的看法,他認為極度接近真物的偽物比起真物更有價值。筆者是如此理解這段話的:「接近真物的偽物更有價值的原因是因為它有想成為真物的慾望,只要有渴望就能不斷進步。相比之下,謹守著客觀真實的真物不會有進步的空間,因為它已經是被客觀認定的真實了,不需要為了證明自己而進步。」兩相比較,極度接近真物的偽物比真物有更大的潛力。由此筆者可推知Archer在最後對士郎手下留情的原因。他在體驗過地獄後已經知道了世界的真實殘酷,不論以甚麼方法都無法抹滅的景象將他自己的思想塑造成了現實的真物,但也無法再有任何改變。看著虛偽但堅持不懈的過去自己,他認為在士郎積極尋找真正自我的路上有著走出不同命運的可能,於是他決定讓過去的自己獲勝,只要士郎能將這份虛偽的堅持貫徹到底,他就不會抵達成為Archer的未來。
在分析完成後,筆者認為在正義觀上,本作相較於功利主義,更接近羅爾斯的社會正義論。衛宮士郎不會為了所謂的「大義」而犧牲掉少數人。相反的,他會盡力的去拯救所有人,他認為沒有人應該被犧牲。以更精確的定義來說,與士郎的想法最接近的是羅爾斯社會正義論中的機會公平平等原則:「羅爾斯認為,如果以才能的標準來判斷誰有機會爭取有利的社會地位和職位,或是以經濟學的效率原則來判斷哪種社會制度比較符合人們的利益,那麼將無法避免各種自然和社會偶然因素對分配的不當影響 (TJ, 65-72)。試想,個人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擁有哪些才能和潛力,或者身處的社會環境偏好擁有哪種才能的人,都不是個人能夠決定或控制的因素,但卻會對其競爭機會和能取得的財富產生強烈影響。如果社會制度只保障形式上的機會平等,讓人們透過市場機制自由競爭,將無法達成實質的機會平等。」(華文哲學百科) 即使羅爾斯是在闡述社會地位,筆者認為此理論仍可用以解構本作。擷取段落的前三行字其實就是在反駁功利主義的作法,不斷的以價值來判斷哪種或哪群人比較適合救其實就是忽略了各種不可抗力因素對於個人所處社會位置的影響。在客觀上,這確實使最大多數人獲得了最大幸福,但道德上未必符合真正的正義。士郎的作法就是無視於各種由後天形塑的價值與標準,將所有生命視為平等的去拯救的方式。他認為只要是生命就有被拯救的機會,而這也是羅爾斯所強調的實質平等。去掉後天建構,直視生命本質,為所有生命追求平等的拯救就是本作中所要闡述的正義觀。
2-3.「虛偽的真實」-衛宮士郎的正義與人生
在本作中,現在時間線上的衛宮士郎的人生受到其正義觀影響極為深遠。而這分別體現在三個階段。首先是他的日常生活十分勞累,幾乎不得空閒。他經常被他人尋求援助(例如同班同學一成),而他並不懂得拒絕,也沒發現自己的時間正在不斷被他人占用。這是因為刻入他心中的正義觀使他將「助人」視為必然,但同時也意味著他將「他人」置於自己之前,他在考慮自己之前會先考慮他人。這樣的方式從表面上看應該可以稱之為世間之至善,可說是一種普羅的大愛精神。但凡事都必須從多個角度觀看。在直觀性的將這個角色定義為「好人」的同時,不妨從另一個角度來檢視他是否還有「好人」以外的特色,筆者得到的結論是沒有,而這就是問題所在。衛宮士郎的身上只有藉著身處於群體中所得到的相對「好人」價值,而沒有以自己的想法與行動創造的價值。而最根本的是,他沒有自己的人生,他的生命都奉獻給了他人。以沙特之存在主義的角度來看,筆者甚至可以斷言「衛宮士郎」並沒有作為「人」的本質:「沙特認為「存在先於本質」。然而,何謂「存在先於本質」?更進一步的來說,其實,在這世上並沒有所謂客觀的本質。「本質」皆由人的抉擇而形成。」(英文文學與文化教學資料庫) 衛宮士郎僅是「存在」罷了,他在被「正義」的理想困住之後就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他從來沒考慮「自己」想作什麼,他只會以「應該」作什麼來行動,而這份「應該」又是從他人定義的語境之中借來的。沒有自己作抉擇的他被正義的理想奪走了理應屬於自己的日常與人的存在本質。而他的正義觀對他人生的第二個階段影響主要體現在戰鬥方面。所謂的聖杯戰爭是一旦選上就無可逃避的宿命。不論理想與信念為何,只要被選為御主,就必得使自己的所思所想在這場戰爭中得到解答。對於抱有正義理想的人,這場戰爭應該是他們使世界以自己的理想形式得到救贖的好機會,但衛宮士郎那意圖拯救所有人的正義觀竟使他在一開始退縮不前。這就是被微小的正義蒙蔽而無法看清大義所在的一種體現。他想要拯救眼前的所有人,卻沒有想到他的行為可能會導致最後由惡人獲得勝利,因而害死更多的人。而當真正進到戰鬥之後,他又因為想要拯救所有人而使隊伍遭遇困難,還使隊伍不得不採取低效率又不討好的戰法,差點賠上性命。這就是一種沉浸在理想導致無法正確理解現實的遮斷狀態,他無法脫離理想的簾幕,導致他只能透過帶著預設性前提的眼睛去理解現實。他將世界的運行方式預設為所有人都能獲得幸福,而他不斷遇到的困難證明了他的預設性前提是有誤的,但他不願將這個處世方式改過來,或者該說他無法,因為他沒有在過往的生命經驗中獲得其他用以理解世界的方式,他的人生「定型」過早了。他太早就注定要成為英雄,以至於他無法在往後的人生中接收任何質性的變化。而正義觀對他人生造成影響的第三個階段是往後的人生走向。在動畫二十一話的最後,他決定了自己往後的人生會長成什麼模樣。即使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從虛假中開始的,他也要將這份虛偽貫徹到底。就像上一段分析的一樣,本質虛偽但努力想成為真物的他比真物更有價值,而他立定決心的瞬間也是他與Archer命運的分歧點。Archer是客觀的真物,他理解現實的狀況並且依自身的想法行動。這樣的優點是他可以真實的作為自己活著,但另一方面他的想法也會隨著不斷流動的「現實」而改變。他身上的現實性帶給了他不盲目信仰與無法持有堅定想法的矛盾。而正是因為Archer無法堅持當初正義的本心,他才會被不斷流動的現實帶到了現在的思想階段,同時也形塑了名為Archer的人格。相比之下,現在的衛宮士郎雖然虛偽與盲目,但卻有著不改變信念的優點。即使現實不斷對他的理想作出反駁,他仍會緊抓著信念不放。在本作獨特的敘事邏輯下,士郎緊抱理想的盲目反而能使他保持完整的人格。以另一層面來說,他對理想的盲目堅持切割了現實,創造出了一種自定義的「真實」空間。在這樣的空間中,拯救所有人的幸福世界才是真實,犧牲少數來拯救多數的現實作法反成幻象。故此,立定決心的衛宮士郎絕對不會成為Archer,因為改變Archer的現實對他絲毫沒有影響。在這個時間點上立定決心的衛宮士郎不會被殘酷的現實擊倒,即使結果不確定,他抵達的未來決不會是與Archer相同的。
第三部分《Fate/stay night Heaven's Feel》
3-1.劇情簡介(摘自萌娘百科-萬物皆可萌的百科全書)
(Heaven’s Feel電影海報)
改編自遊戲《Fate/stay night》中的「Heaven's Feel(第三法)」間桐櫻路線。因此在劇情中一開始就有提到士郎與櫻的相遇。「Heaven's Feel(第三法)」有著和前兩線截然不同的黑暗基調,闡述聖杯戰爭最真實且黑暗的全貌,前兩線從未說明的真像將在本作中正式浮上臺面。本作在設定上幾乎都跟《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一樣,差異在於劇情的走向變得更加黑暗。而其黑暗的表現方式藉著兩種方式呈現。首先是山中老人哈桑作為從者的加入。哈桑作為暗殺者的嗜殺之性以及他持有的破格寶具「妄想心音」造成了大量御主與從者死亡。在《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中大展身手的Lancer庫夫林在與哈桑交戰時原本佔絕對上風,卻因為索敵心切而過於深入,在沼澤遭到暗算。士郎的從者Saber阿爾托莉亞也在原本佔上風後被妄想心音擊敗,遭到黑泥吞噬。而其表現黑暗的第二種方式是對於間桐櫻悲慘命運的清楚描繪。她擁有和凜一樣數量與質量的魔術迴路和資質,但因魔術師家族的魔術刻印一般只能傳給一個繼承者所繼承,且兩姐妹的資質過高,遠坂家只能庇護一人,未受傳承者只會因的資質死路一條,所以遠坂家非常困擾,希望能夠保住兩個女兒性命而非為了才能。另一方面,御三家之一的世交間桐家日漸衰敗,血統之中的魔術迴路逐漸斷絕,間桐髒硯便向遠坂時臣要求過繼一個擁有魔術迴路的女兒當繼承人以延續後代。對遠坂家而已無疑福音。於是較年長的凜成為遠坂家的繼承人。而櫻則在第四次聖杯戰爭前一年被過繼給間桐家發揮其魔術才能。但時臣不知的是間桐臟硯早已不是當年正氣凜然的魔術師,他早已成為不擇手段的惡徒 。 隨後櫻就被間桐臟硯扔進蟲庫,並進行了身體上的改造,被植入了大量刻印蟲,並且臟硯的本體也被藏在櫻的心臟。第四次聖杯戰爭結束後,間桐臟硯將小聖杯碎片植入了櫻體內。形成了俗稱黑聖杯的小聖杯:瑪奇里之杯。此時這一切慎二並不知情,慎二排斥這個不是間桐家的人,同時由於優越感也很疼愛這個妹妹。在虛淵玄著《Fate/Zero》中,目睹慘劇的間桐雁夜為了救出櫻而參加了第四次聖杯戰爭,但雁夜最終慘死,櫻也沒能脫離間桐臟硯的魔掌。三年前臟硯引導慎二來到蟲室,發現自己才是間桐家的空氣的真相,從前是慎二同情櫻,現在他卻感覺到是櫻在同情自己。無法忍受的慎二因此常常虐待櫻來發泄自己的矛盾。此後的十一年間,櫻一直持續忍受著刻印蟲帶來的痛苦和間桐家的凌辱。時間回到現在,士郎在得知慎二的御主身分後為了保護櫻,讓櫻搬入了衛宮家。在兩人相處的過程之中,士郎慢慢發現了自己對櫻的感情,櫻也對士郎說出了自己的愛意。對士郎又嫉又恨的慎二挾持了櫻,命令士郎一個人趕去學校,在那裡慎二命令Rider和士郎對打,試圖將士郎置於死地。Rider在戰鬥之中放水,士郎和趕來的凜、Archer也因此救出了櫻,慎二逃跑時,讓櫻的耳環灑出了媚藥,刺激了她體內的刻印蟲,眾人也因此得知了櫻才是間桐家真正的Master,以及櫻的身體在過去11年之中所遭受到的凌辱和虐待。因為身體被改造為偽聖杯,在吸收英靈的過程之中,櫻作為人的機能逐漸喪失,同時污染聖杯的黑泥也影響著櫻,讓她在夜晚睡著之後以夢遊的形式外出襲擊路人。黑聖杯力量驚人。在真Assassin的配合下櫻吸收了Lancer、Caster、Saber和Berserker,並由於櫻的意志而讓Saber和Berserker能以黑Servent的形態行動。僅有Archer在遠阪凜的面前被打敗,在消散前為了使士郎能對抗敵人而將其左臂移植給之前在戰鬥中被黑影吸收一整條左臂的士郎。間桐臟硯利用了櫻心中隱約對姐姐的羨慕與嫉妒使其內心弱點極大化,最終在櫻下定決心來找臟硯但慎二卻企圖再次在床上侵犯櫻的時候,因內心一閃而過的陰暗想法,黑影將慎二爆頭。成功地讓櫻在罪惡感與憂傷下黑化。黑化之後的櫻吸收了眾多Servant的靈魂,被安格拉曼紐(此世全部之惡)控制,成為黑色聖杯的化身。她來到柳洞寺地下的大聖杯前,召喚此世全部之惡的降臨。最終,得知一切的士郎放棄了成為正義的夥伴,選擇了保護櫻。他和凜、Rider趕往柳洞寺地下試圖救出櫻。黑Saber出現,攔住了士郎和Rider,放凜一個人趕去櫻那邊。凜利用士郎投影出的寶石劍與黑櫻對抗,雖然能夠壓制櫻,但最後由於心疼妹妹而無法對櫻下手。雖然敗北,但也喚醒櫻的自我意識。另一方面,在士郎的協助下,Rider使用騎英之韁繩擊敗Saber,最後是士郎用Azoth劍殺死Saber。由於損耗過大,Rider暫時無法行動,士郎趕往凜、櫻和大聖杯所在的祭壇,投影出Caster的萬戒必破之符切斷櫻與黑聖杯的聯繫,並拜託Rider將櫻和凜帶出柳洞寺地下大空洞。隨後趕往大聖杯所在之處,與欲阻止他的言峰綺禮激戰雖然被單方面壓制但由於無限劍制失控以及綺禮的生命也到極限的緣故並獲勝,但自己也接近死亡。在士郎準備投影出聖劍破壞聖杯前,伊莉雅出現並且啟動大聖杯,以犧牲自己為代價發動第三法,將士郎的魂魄重生並給予其一副人類肉體。不久之後找回這個士郎靈魂容器的Rider和櫻在凜的幫助下,將士郎的靈魂放入空白人偶之中,讓士郎以和正常人幾乎沒差別的形態活下去。因為之前和聖杯連接的關係,櫻獲得了巨大的魔力,Rider也因此可以留在這個世界。在兩年之後的春天,留在衛宮家的櫻和士郎、Rider還有從倫敦留學回來的凜四人一起相約去賞花。(間桐櫻-萌娘百科)
3-2.人性化的正義-保護櫻的決心
在本作中,衛宮士郎前期的狀態幾乎都跟《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一樣。他憧憬著衛宮切嗣正義使者的身分,並以此為目標而加入了聖杯戰爭。同樣的,他為了阻止聖杯再次釀成悲劇而參加了戰鬥。在這個階段上,他的心態仍然是將他人的價值置於自己之上。為了他人的安危而參加戰鬥的他並沒有考慮到自己想要怎麼做。而這一點藉著本作中新添的畫面而得到強調。與Berserker對戰的Saber落敗,在Saber即將遭到致命一擊時,士郎竟跳出來替她擋刀。這個行為還是在士郎稍微思考過後進行的,由此可見他確實是打從骨子裡的認為他人比起自己重要。沒有考慮到現實狀況,被理想蒙蔽雙眼的他差點因為自己的「無私奉獻」而失去生命以及整個隊伍的勝利。按照這樣的劇本架構走下去的話,衛宮士郎仍然會成為一個將自己奉獻給世界的正義使者。因為他信念的堅韌性在自我周圍形成了堅固的障壁,周遭也缺乏能從根本撼動他的事物,他跟別人相處的方式是一個「圓」而不是「拼圖」。他會讓別人進到自己的理念中,而不是扭曲自己的信念來鑲嵌進團體的「拼圖」。然而,本作的劇情架構添加了間桐櫻這個要素。於《Fate zero》中初次登場並交代背景的她在《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中只是配角,而本作則輪到她成為主角。在電影三部曲的第一部一開始她就有絕對性的戲份,並且交代了她與士郎的過往,兩人的關係因此變得更加合理。作為給衛宮士郎這一角色帶來質變的要素,間桐櫻在三個方面上對士郎產生影響。而這些影響又層層遞進,隨著她在衛宮士郎心中的位置而變化。在一開始的時候,她的位置並不起眼。一開始的士郎只是把她當成一名「弱者」在保護,是以「正義夥伴」的理想所生發的義務感。因此,這時的櫻只是士郎普及善意之下的一個受益者,在其心中並沒有必要的位置。就像上文所述一般,士郎的善意是普及且向外擴張的「圓」,他會普及的釋出善意,不會將某人視為「特別」。然而,隨著劇情開展,櫻住進了士郎家,與士郎的互動漸漸增多。在與櫻的相處中,士郎逐漸對她產生了「特別」的保護欲,在發現她被慎二虐待後,他會氣得去找他理論,甚至讓櫻住進了自己家以保護她。在士郎自己看來,這樣並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但事實上他早就在自己未意識到超出了「正義夥伴」理想的範圍。簡單來說,櫻的功能其實就是將士郎從理想自我的人格面具中解放出來。衛宮士郎就是標準的讓人格面具佔據自我的例子。「人格面具與他本人的內心世界已經融為一體,造成他將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和真實本性混合一起。因其人格面具太過強勢,他才不論何時何地都將其表現於外」(圖解榮格心理學) 他想成為正義夥伴的理想迫使他戴上了「英雄」的人格面具,為了讓自己達成理想,他必須時刻都表現的像個英雄。然而過於執著扮演英雄的他卻讓這個人格面具主宰了自我。而因為士郎對英雄的認知就是無私的奉獻,他經由人格面具所體現出的行為模式也是如此。看似充滿了溫情,但卻不符人性。筆者認為櫻的存在在這個階段象徵著取下面具的人,即使她本人沒有這個意思,她卻讓士郎在沒察覺到的時候意識到她的存在。在那之前,衛宮士郎這個男人的眼中的他人只有「要拯救的」以及「朋友」,沒有「特別的人」,應該說是沒有明確的「個體」。櫻的存在讓士郎明確認知到「他人」的存在。在那之前,士郎的眼中只有「整體」的世界,櫻與他的相處使他將櫻作為一個「個體」映入眼簾。在劇情上來說,這個轉變象徵著士郎被注入了「人性」。在這之前他只是純粹的為了他人而活,將櫻視為個體意味著他開始以自己的意志去考慮什麼對自己是重要與特別的。在為他人奉獻的情感中滋生出的是對櫻的特殊感情,但此時本人尚未察覺。劇情在兩人關係升溫後來到另一個階段。在櫻對士郎產生明確的情感後,她開始會擔憂士郎的安危,因為他經常在奇怪的時間點外出並負傷回家。而士郎對他萌發的情感則對他的行動產生了抑止力。在他的心中,櫻已經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想要保護她。但是,他為他人負傷的行為會使櫻感到憂傷,因為她期望的就只是士郎的安全。所以,士郎便陷入了實踐理想或踐踏櫻內心的矛盾。若是要實踐正義使者的理想,他就要背負傷害櫻內心的罪惡感。但若他選擇陪在櫻的身邊,他就要失去他一直以來緊抓著的事物。簡而言之,這個階段的櫻在感情的驅使下變得更為主動,她會主動的向士郎表達自己的心意,並懇求他不要再讓自己負傷了。正是這份主動成功的在士郎心中留下了影響。最後的階段是在士郎得知櫻的過去之後,他決定不要再讓重要的她受苦,因此決定成為只屬於她的正義夥伴。至此,士郎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正義,從虛偽的理想中掙脫,獲得了自我的意志。
在本作中,「正義」經歷了兩階段的轉變。在一開始的正義被詮釋成是一種絕對真理,這樣的詮釋方式看似與柏拉圖的理型理論相契合,卻也是其對立面。「因此,作為真理的知識,必須具有獨特性跟客觀性,並且是永恆不變的。柏拉圖指出,人們若要獲得真理的知識必須透過理性的思辨,繼而提出理型的真理知識形式。」(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 p43) 一開始士郎對於正義的詮釋方式就是將為他人奉獻視為絕對真理,在這一點上確實符合真理的獨特唯一性。然而士郎並沒有經過任何理性的思辨。藉著前兩部作品的分析筆者已可得知他獲得現有的對於正義之概念是來自對衛宮切嗣的盲目憧憬。幼時的那場大火使他失去了一切,是衛宮切嗣拯救了他。在找到他的時候,衛宮切嗣臉上洋溢著幸福。就像當時士郎自己的描述一樣:「藉著拯救了一個人,他也拯救了自己」。衛宮切嗣藉著拯救人而獲得了由衷的喜悅,這讓當時得到拯救的士郎也憧憬著這份喜悅,他認為只要將自己奉獻給他人,他也能變得這般快樂。所以,他對於正義的概念是來自於非理性的憧憬以及未經思考的直觀性連結,與「理性思辨」絲毫搭不上邊。充其量只是一種盲目的信仰。然而,在後期當士郎決定要成為櫻的正義夥伴時,他的正義觀便轉型成了一種後現代主義式的詮釋。「相對於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對真理、理性、進步、本質等概念抱持高度質疑,並認為知識與真理皆是特定社會、歷史及政治脈絡下的產物。要言之,後現代主義捨棄對統一性、整體性的執著,轉而鼓勵多元與差異的生成,並且相信唯有整體與霸權被瓦解,世界才能夠從絕對真理的幻夢中被解放出來。」(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 p281) 對於原本的士郎來說,「正義」與「奉獻」就是他的絕對真理。將上述引文的敘事邏輯轉以詮釋個人精神便可明晰的解釋。衛宮士郎將「正義」與「奉獻」視為絕對真理的價值觀是在「切嗣拯救他後的幸福」這個脈絡下產生的。假設他的身體與精神就是一個整體的世界,那「正義」與「奉獻」就是主宰這個世界的霸權。而他選擇櫻的舉動意味著他捨棄了對於絕對正義的執著,他將「作櫻的夥伴」劃歸於「正義」就是一種多元觀點的定義。正義不一定是要將自己奉獻給世界,全心全意的陪在一個人身旁、幫助他也能是一種正義。簡單來說,他在語境上擺脫了單一視角「正義」的掌控,轉而以自己的意志作出了對於正義的多元視角詮釋,掌握了自己定義的權力。後現代主義式的觀點讓士郎能不再當被「奉獻」的正義掌控的人偶,而是能真正珍視自己身邊的人,將人生握在手中。說是這樣的正義為他帶來了「人性」也不為過。
3-3.從「英雄」到「人」-人性化的衛宮士郎
在本作與《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幾乎相同的世界線中,衛宮士郎最大的改變就是變的更加人性化。然而綜觀全作似乎缺少能佐證筆者論點的證據,因此筆者決定再提出一個論點-衛宮士郎的人性化是一個線性的過程。就像上一段分析的一樣,一開始的衛宮士郎是一個為了正義理想將自己奉獻給世界,為了他人而活的男人。他擁有絕對崇高的道德,但也就只有道德。除了為他人奉獻的道德,他什麼都沒有。他的存在價值全是讓他人來定義的。若是內在空無一物的話,那他其實無異於人偶。而本作中的女主角櫻的功能就是為他注入人類的感情,讓他產生自己的想法。櫻與他的相處讓士郎產生了理想之外的想法。在之前,他一概的處世態度就是「無私」。他不斷的為別人付出,卻很少考慮自己的想法,甚至可說是他根本沒有自己的想法。櫻的陪伴帶給他的是「想要保護」的慾望。與他基於正義的義務感而對他人伸出的援手不同,他對櫻的保護欲是在兩人朝夕相處下誕生的真正感情,而這就是由衛宮士郎這個人誕生出的想法,是無可替代的真物。這樣的情感還有更深一層的象徵意義。在人物成長上,這個情感象徵著衛宮士郎「考慮自己」的起始。對櫻產生的特別保護欲就是他開始考慮自己想法的證明。他會開始在意什麼對自己是重要的,並且向其伸出手。當然他在之後還是作了許多為他人奉獻的事,但在第三部電影中的一句台詞已足以證明他的改變。在劇情的最後,士郎拯救了櫻並戰勝了言峰崎禮,剩下的只有眼前的安格拉曼紐(此世全部之惡)大聖杯擋在面前。若是要破壞它,士郎便得犧牲自己來投影出聖劍。但他在執行前產生了猶豫。他對死亡產生了畏懼。這個恐懼由來有自。從他對櫻產生保護欲開始,他就已經開始會考慮自己了。這本該是人類必備的感情,士郎卻在這個階段才跟上。在他的情感產生變化到第三部劇情的中間並沒有明顯的闡述他是否產生了其他情感。但產生才合於邏輯。當人開始考慮自己的時候,沒有道理只會產生一種情感,正常來說應是各種情感會隨之流入。他在這段劇情中作出的種種自我犧牲的行為則可視為對超我的勉力維持。即使他已經產生了自利的想法,他還是會想要掌握住理想,因為這個理想已經產生了自我實現之外的意義,故此他緊抓著道德面不放。而他對自我犧牲的猶豫則可視為超我與自我的拉扯。他的超我告訴他犧牲自己拯救世界就是道德的最高實現,因此他應該毫不猶疑的獻上自己的生命。然而他理性的自我告訴他活下去才是重點,因為活下去他才能繼續體驗這世界的美好。最後,在伊莉亞挺身而出代他犧牲時,她向士郎詢問了活下去的意願。士郎的自我終於戰勝了超我,他大聲高喊:「我想活下去!」面對死亡的恐懼,他沒有像個英雄般的捨身取義。相反的,對死亡的恐懼讓他想要活下去。這才是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情感,也是藉由多元視角闡述的正義觀為他帶來的改變。並非只有奉獻自身才是正義。如果想要陪在櫻身邊讓她快樂的話,那麼活下去才是他該做的,也就是他的正義。
結論
在Fate三部曲中,「正義」是一個貫串所有作品的標題。在《Fate/Zero》中的正義是功利主義式的、專注於拯救多數的正義。以理性來說,這樣的正義觀才是最合邏輯的。然而,堅持這份正義觀的衛宮切嗣所得到的是失去一切的結局,因為生命的價值不是能用天平衡量的。不斷被排除掉的少數最終累積成了多數,成了切嗣無法擺脫的罪孽。所幸最終他藉著拯救了士郎而獲得了救贖。這樣的正義觀對於衛宮士郎的意義是「現實」。現實的英雄確實就像切嗣說的那樣,是有「時效性」的。英雄的夢終究會因為成長並接觸現實而破滅。來自未來的Archer衛宮就是體驗到殘酷現實而後追隨功利主義的士郎。《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中的正義是講求平等的、拯救一切的正義。這是一個崇高的理想,但卻幾乎沒有達成的可能。本來,堅持著這份正義觀的衛宮士郎把自己的人生奉獻給了他人,並且在戰鬥中因天真的想法而處於劣勢。人生活的如此虛假的他卻決心將虛偽貫徹到底,走出了自己的道路。這樣的正義觀對衛宮士郎的意義是「理想」。那是絕不可能達成的夢,並且盲目信仰會使自己受傷。然而對它的信仰卻也能使人一次次從絕望中站起。堅定追求理想的衛宮士郎也因此絕不會被殘酷的現實影響,所以他才能避免成為Archer的命運。在《Fate/stay night Heaven's Feel》中的正義是後現代主義式的、自定義的多元視角正義。比起原本虛偽的理想,士郎選擇將陪在櫻的身旁視為他的正義。雖然看上去格局小了許多,但他卻真正的成為了一個「人」。這樣的正義觀對衛宮士郎的意義是「人性」。即使他擁有崇高的信念,他仍是一個缺乏人性的人,他將他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從單一霸權視角的正義觀解放的多元正義觀點帶給他人類的感情。因為他不再受制於奉獻的想法,他開始懂得考慮自己的想法與利益。沒經過思考的為他人赴死是不合常理的行為。考慮自己的利益並恐懼死亡才是他身為人類的證明。
對於筆者來說,真正的正義更接近第三部作品中闡述的模式。筆者並不認可絕對真理的概念,因為對一種人適用的道理對其他人未必適用。貫徹相同的價值觀與做法終究會在世界的某處碰壁。而前兩種正義觀也各自有自己的缺點。功利主義冷酷無情,社會正義則不切實際。筆者認為以特定的價值觀去貫徹某種作法是一種僵化且守舊的行為。這樣的行為並不能真正的幫到人,它只是在強迫他人嵌入自己的思想框架中。筆者認為真正的正義只需要有「幫上他人」與「盡己所能」兩條原則。只要能符合這兩條原則,就不必拘泥於制式化的特定作法,而是隨著環境變化與當時情勢來決定自己該採取何種行動。這樣做的話就不必為了堅持自己的理想而在周遭形成一個「圓」,四處與他人碰撞。而是成為一塊黏土,在保有本質的同時能符合所有人的需要。盡己所能的幫上人同時保持明晰的自我才是一名合格的「正義的夥伴」。
參考資料
2.《Fate/zero》第四卷《煉獄之炎》Interlude
3.《Fate/zero》第一卷《第四次聖杯戰爭秘譚》序章
4.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 p98
5.《正義:一場思辨之旅》p28
7.《Fate/zero》第四卷《煉獄之炎》Act16
8.《Fate/zero》第四卷《煉獄之炎》終章
9.《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ep3 https://ani.gamer.com.tw/animeVideo.php?sn=10363
10.象徵主義與存在迷思:七○年代《大馬詩選》的兩個讀法
11.圖解榮格心理學p151
12.《Fate/Unlimited Blade Works》ep21 https://ani.gamer.com.tw/animeVideo.php?sn=10394
13.《偽物語》西尾維新
17.圖解榮格心理學 p154
18.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 p43
19.批判思考-當代文學理論十二講 p281
20.https://www.amazon.com/Fate-Zero-Pt-Collectors-DVD/dp/B00IIK6C10
21.https://vocustaiwan.fandom.com/zh-tw/wiki/Fate/stay_night_Unlimited_Blade_Works
22.https://news.agentm.tw/105120/%E5%8A%87%E5%A0%B4%E7%89%88-fate-stay-night-heavens-feel-iii-%E6%98%A5%E6%AB%BB%E4%B9%8B%E6%AD%8C-%E5%8D%B3%E5%B0%87%E4%B8%8A%E6%98%A0/

作者:李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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