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出差濟南,事務拖遝,又臨週末,終至沒搶到當天返程的票。晚上留宿濟南,打車回大學校園裡散步,剛進校園門口未出百步,接到客戶經理電話,說某合同忘記蓋章,要來找我補蓋,約在我入住的賓館見面,時間定在八點半。
我近來愈加厭惡這樣的行徑。入職之初,即便晚間十點鐘有客戶經理打來業務電話,我也會耐心溝通,甚至聽到同事回以“私人時間概不接聽業務電話”的論調,我都會為對方辯解幾句——但現在,我也早就失去了當時的寬容。大概人的“成熟”,是一種逐漸趨近涼薄的過程。
可即便是心生不爽,考慮到“為推進業務進度”的“指導精神”和客觀實際,我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她的過分要求。
已過霜降,濟南的夜晚卻沒有多冷,夜晚的校園裡人來人往,但仍透著秋日的蕭條氣息。我抓緊盤算著剩下的不到一個小時時間該如何安排。說是盤算時間,但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校園裡散步,任何盤算都顯得多餘,只不過在心裡被安裝一個“倒計時”,總會有一點急躁。
這樣的急躁早已成了常態,並且,在我可以預料的以後的時間裡,還會繼續成為“新常態”。
散步走著,已經不自覺地走到了我的宿舍樓下。我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想發到大學宿舍的群裡,但想到另外三個兄弟估計都在加班或應酬,也怕微信上又收到“啊,你回學校啦”或著“回學校幹嘛”之類的招呼,疲於回復,最終作罷。
我的宿舍在四層最中間那間,我從樓下向上看去,燈亮著,窗簾拉了一半。如果按照正常的推算,我們畢業後,裡面住著的應該是第二波學生了,且他們應該上大二。我看了一眼一樓門廳處的宿管阿姨,也換人了,估計想要再進樓去看看,也得費一番口舌。於是,作罷。我盯著自己宿舍透著燈光的窗子,覺得是猶如那些已經逝去的日子,近在眼前,卻無法觸及。
那時的日子沒有亂七八糟的事務纏身,但卻終日考慮畢業後的日子該要怎樣,這樣的“考慮”時間久了,就模糊成了迷茫。我算是個樸素的人,只想著畢業後回到家裡,毫不汲汲於出國、京滬這樣的字眼,但如今隨著工作閱歷的增加,也疲倦於基層的碌碌平庸,開始不時地看一些正常生活之外的東西,在濟南公車上聽到“省”開頭的報站,就會拿出來與日常的生活做對比。
時間不早,我在校園大體轉了一圈,又專程走到校門口的小吃街買了點吃的,順手打的開始往賓館趕。看看時間,八點二十分,離約定時間還剩十分鐘。
記得剛上大學時,有一次我跟兩個高中同學一起去山大找另一個同學,晚上回校不認識路,時間又不早,就打了一輛計程車回校,一路上我看著不斷增加的車費,感覺心驚肉跳。我記得當時的車費是三十多塊,付錢時感覺手都在顫抖,多想另外兩個同學提出來平攤路費,但他們終於都沒有啟齒,我也不好開口,只好付了三十多塊的車費。現在,隨手招一輛計程車已是稀鬆平常的事,出差在外還有單位的報銷,但心底總還是有當時節儉的要求在不時提醒。
如期趕回到賓館,客戶經理並沒有如期趕到,我有些惱火。一會兒,對方來電,說一時有事走不開,估計要九點半才能趕到。對於這樣的情形,我很理解,做這行的出現突發情況是常事,但對於耽誤了我本就稀有的放鬆時間這件事,我還是耿耿於懷。
從學校出來回賓館的路上,看著夜晚濟南的街景,並不繁華,但確實有某種東西,是以我現有的心境很難抗拒的。想起以前在濟南的那些日子,到了秋天,心境寂寥,大約會寫個“秋落心頭化作愁”之列的年輕句子,這樣的語句寫了不少,但大都是學生式的,徒有表面的文字,覺得可以藉以抒發了心底的愁苦。可現在,忽就想到了前些日子讀到的蘇軾的一句,“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