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癒 03 從《雨樹之國》談無障礙和當今社會的對話

　　依稀記得國中的輔導課總會帶我們參與各種體驗。像是在手腳裝上束帶及鉛塊，模擬四肢不便人士的生活，或是蒙眼體驗視障者生活的活動。高中到大學也聽過幾場身心障礙人士的演講，相關的紀錄片也看了不少。即使如此，如何和身心障礙人士相處對於我而言仍是未解之謎。

　　其中一個原因無非是和他們接觸的機會不多，時間也不長。截至2019年為止，台灣領有身心障礙手冊的人口總共為1,186,740人，占總人口5.03℅。也就是20人中就有一人是身心障礙者。然而，身心障礙者似乎不如統計數據中那麼常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除了常在便利商店看到的捐款箱以及偶爾看到的報導外，身心障礙者彷彿與我們的生活脫節，哪裡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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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雨樹之國》中，藉著作者的文字展現出身心障礙人士與我們脫節的其中兩個原因。一個是硬體上的障礙，另一個是社會的眼光及自我認同障礙。在《雨樹之國》中，女主角瞳是後天的聽力障礙者，因此在「說」的部分沒有障礙。然而她患有的感音性聽力障礙治療方法有限，即使配戴助聽器，也僅能在安靜的場所裡聽清低音頻的聲音，高音頻的聲音則無法清楚辨識。也因此，她常被誤會只願意跟男性溝通，即便那只是因為他們的聲音對她而言是容易聽清楚的。甚至有人會覺得她根本沒有聽力障礙只是在裝可憐罷了。而這樣的女主角，仍然希望能平等的跟其他人溝通。為此她在網路上創立了部落格，並在上面發表文章，而這個部落格也成為她和男主角伸行相識並成為好友的契機。

　　然而在網路世界中和諧的關係，搬到現實中卻變得不怎麼美好。瞳希望對方不要因為自己是聽障人士而改變相處方式，因而盡力隱藏這件事。被瞞在鼓裡的伸行在經歷對方不顧電影品質也堅持要看有字幕版的電影，以及瞳即使登上電梯聽到眾超重的警示聲也不肯離開電梯等等事件後，終於因對方過於任性且自我中心的行為而忍不住發了脾氣。直到這場約會的末尾，瞳是聽障人士的真相才曝光，伸行除了詫異和自責外，也冒出「如果她有先跟我說明狀況我也不會這樣了」的想法。然而對於希望能被當普通人對待的瞳來說，事先說明狀況明顯是不可能的事。

　　「我討厭你是出於同情，所以才對我溫柔。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文中，伸行為沒有發現瞳是聽力障礙者而對她發脾氣一事道歉後，在她長長的回信中有這麼一句話。即便知道身為聽覺障礙者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但因為自己這個身分而有過不好的經歷的瞳，無論如何都無法去相信這個社會，也為自己這個身分感到自卑，並拒絕以聽覺障礙者的身分去與社會交流。而在面對有好感的男孩子時，也許是希望對方對自己的溫柔都是出於喜歡這個女孩子，而非是出於對聽覺障礙人士的同情，最終才會留下這樣一段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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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可以看出，社會對於身心障礙者的影響是巨大的。研究也曾指出，身心障礙者的自我認同會受到周遭環境影響。當身心障礙者經由比較發現受到特殊對待時，會產生自我否定或是隱藏，努力證明自己和別人刻板印象中的身心障礙者不同。這之後若遇到友善環境或是正向楷模便會走向自我接納／認同；反之，則有可能又回到否定及隱藏的階段。

　　而《雨樹之國》就帶著我們觀看了瞳和社會碰撞後的認同歷程。從一開始不論在聽覺障礙團體或健聽人士團體中都得不到認同，在職場也受到差別待遇及歧視，導致她隱藏且不希望別人意識到自己的聽力障礙，並強烈的希望受到和其他人一樣「平等」的待遇。在遇到伸行後，即便有過不少摩擦，但在反覆的溝通及爭吵後，瞳終於漸漸接納自己，並試圖和社會和解。

　　然而自此之後瞳就不會再懷疑、否定自己，或因自己的身分而有過激舉動了嗎？我想答案是否定的。就像每個人在生命歷程中都會面對到許多自我懷疑，瞳在未來的路上，需要她再次審視自己，並建立新的自我認同的時刻也一定會到來。即使如此，只要有人能夠在這條路上陪伴她，要建立正面的自我認同似乎便不會那麼困難。

　　即便在現代社會中，無障礙相關的設施逐漸增加，但社會整體給予的心靈障礙仍然存在著。即使嘗試透過情況模擬，去體會身心障礙者的感受，但短暫的體驗和實際面臨的狀況仍然存在著差異，要完全理解彼此的感受，想必是不可能的。若是能夠在討論相關議題，或是與他們相處時不是帶著同情，抑不是同理，而是單純從一個人，一個個體的角度去思考並碰撞的話，也許這種無形的障礙就能被漸漸移除。而當這樣一個無障礙社會產生時，彼此間的交流或許也就不是一場夢了？

註解：
　　在日本，若為國片（日本製作的電影）便不會搭配字幕。若為外國電影，會分為原始版本及日文配音版本，前者會有字幕，後者則國片一樣不會上字幕。

　　予冬，本名陳思妤。藍墨水文藝社第六屆編輯。就讀台灣師範大學企業管理學系。最害怕的是沒錢買書及沒空間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