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殺 ⑩（番外篇）－子鈞的一生

「你畫的很棒欸，媽媽幫你把畫掛在我們家冰箱上面好不好？」

「好啊！媽媽我母親節再畫卡片給你。」

「哇鈞鈞好乖唷，那媽媽就期待你的卡片囉！」

那年我七歲，第一次去上才藝班，老師說我很有色彩方面的天分跟構圖的敏感度，爸爸媽媽也說我將來會是一個很厲害的畫家，我甚至花掉辛苦存了兩個月的零用錢去買一本＜＜如何學畫畫＞＞的書，我想讓他們驚訝；我想讓他們以我為榮；我想把身邊的美好和幸福都記錄下來；我想成為一個世界第一的畫家。

九歲，小學三年級，我發現開始有一些題目我看不太懂，有些數學公式每次寫過就忘記，第一次月考我考了全班倒數第九名，那是媽媽第一次拿棍子打我，她說只要沒考到全班前十名，就不準再畫畫。

我一直哭一直哭，我讓媽媽傷心了，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念書。

第二次段考，我考了全班第四名，國文和自然都考一百，只有社會跟數學錯了兩題，我開心的把考卷拿回家，爸爸開心的帶我們全家去吃牛排慶祝。我畫下我們一家開心吃牛排的樣子，拿給媽媽看，媽媽笑了笑，回房間睡覺了。我把畫掛在我書桌上的櫃子，然後翻開下一次段考的書。

第三次段考，我考了全班第六名，好煩唷數學粗心錯太多題了。回家後媽媽又拿出棍子，說以後只要退步一名就打一下，真的好痛，媽媽不要生氣好不好。

之後的我常常在全班五到十名之間徘徊，有時自我懷疑，可能那個時候考到第四名純粹是運氣好吧，我已經習慣看到成績後緊皺眉頭露出嫌棄臉龐的他們了，＂去讀書＂是我們之間唯一的交集。我的國中和高中每天都過得差不多，上學、補習、考試、回家複習，畫畫變成一種成績的籌碼，我被禁錮在課本的字裡行間，好想要快點長大，快點擺脫這日復一日的煎熬。

考完學測後，他們叫我選校不選系，從最高分的學校開始填，然後快點去考轉學考，記得去找好一點的補習班。我趁他們不注意偷偷填了設計系，反正是國立的，他們應該不會發現吧。

一邊上課一邊補習，我在這夾縫中找到了一些畫畫的空檔，我好喜歡大學自由的空氣，我終於能體會生而為人的快樂了。直到大三下的期末考，我接到了來自家裡的那通電話，本來以為是日常的告誡和訓話，沒想到竟是從未預料到的噩耗。

「喂？鈞鈞，媽媽打電話來是要跟你說，你爸爸他被人找去投資一家上市公司，結果公司負責人捲款潛逃了，現在我們家已經破產了，甚至還有一些人常常會來我們家堵人討債。所以我們沒辦法再提供你大學跟補習班的學費，如果你還想要繼續讀書，就自己去試著賺錢吧。然後如果有賺到多的錢，也可以寄回來幫忙一下家裡，自己好好注意身體，掰掰！」

掛斷電話的當下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我頓時失去了人生的節奏，我上網查了幾種助學方案，都沒辦法彌補我現在的金錢缺口。恰巧那時候看臉書有一個短期致富的教學留言，我知道那個大部分都是騙人了，但現在一無所有的我願意嘗試一切。

我加了他的 Line 以後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我需要五百萬，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令我意外的，在他知道我走投無路後，大方地告訴我一個兩千萬的賺錢方案，只要我照他們說的做，馬上可以舒緩家裡的困難，我猶豫了，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事。

果然，要用命來換。

但 ... 也許這不是壞事吧，我真的受夠這個世界了。為什麼同學們都可以開心的去夜衝夜唱，可以參加一堆社團活動，而我只能在補習班和學校之間往返，還必須負擔家計跟學費？

「好，我接受這個交易。」

離開學校前我狠狠地看向這群同學們，看看他們幸福又美麗的模樣，你們會記住我的吧？阿康、嘉祈、小亮，跟你們當室友還蠻有趣的，可以的話來生再見吧！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補習班頂樓的風景，繁雜的交談聲和喇叭聲，紅紅綠綠的都市模樣。他傳給了我轉帳成功的訊息，沁涼的風流進心坎裡，我閉上雙眼，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有勇氣的一次了。

有人說人在死前會有自己人生的跑馬燈，我確實是個可笑又可悲的電影啊！

墜落 ——

人生最後一個畫面是天空中自由的雲朵，爸，媽，你們對我的期盼我辦不到；你們對我的愛我接受不了，再多的道歉跟怪罪都沒有用了，你們在我身上花的錢我現在都還給你們了，我們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