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選劇｜《奇巧計程車》：你的古怪有點難懂，但世界也許有天能夠包容

在網路上掀起熱烈討論的《奇巧計程車》究竟有什麼魅力？我想，答案就是「真實」，而這真實建立在殘酷的現實上，因此，輕易就能引起共鳴。

本劇以計程車司機小戶川為主角，41 歲的他，常被說個性古怪又寡言，開著計程車，車內放著廣播，計程車果然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會遇見的地方。小戶川通常並不主動與乘客聊天，由乘客開口，又或者不發一語，但請小戶川將廣播的聲音轉小，因為「有點吵」。

從片頭曲開始，就已經表達了《奇巧計程車》大概是建立在怎樣的基礎上開展故事， 〈ODDTAXI〉從一開始就簡單明瞭地描述人人都會遇到的人生煩惱，歌詞中譯大概是這樣說的：

大多數的人，多半都平凡到不行，就是每天上班、下班，就學時期也是的，班上的同學幾乎完全不用特別提點，就會自然形成一群核心勢力群，而其他的人呢？有些人，就像是消失在教室中，有些則是拼命想要擠進（或說加入，也許比較有修飾過）核心勢力群。核心勢力群總是流行一起做某件事、都有同一樣東西，有了這些共通點外加「被認可」，就能成為核心勢力群了。

「不想成為被排擠的對象」，大概是所有人從小到大都知道的生存方式，要努力成為群體中的一員。如果不是，請加油，仔細觀察群體大眾們有哪些共通點？為了成為群體之一，沒有的東西也要生出來，沒有的愛好也要假裝有──這還只是基本條件而已，究竟能否真正成為群體中的一員？決定權或許最終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也有另一種可能是，就當你奮力將自己變成群體期待的模樣時，你早已沒了自己，但那又如何呢？許多人認為，社會本來就是由群體構成的，邊緣等於一種失敗，而進入群體後，你要成為群體中能獲得掌聲的成員之一。

社群時代的來臨，讓群體已經不只在現實接觸的生活中重要而已，在網路上能否吸引一大群人，效仿你、為你喝采、認同你，也成了一種不得不做的事。小戶川的某一位乘客，說自己朋友發了一則貼文造成瘋傳，因此他也想要在社群網路上被大量轉發，小戶川則是直白地說：「真是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啊。」可是他得到的是更堅定的回應：「一點也不無聊，這是很重要的，按讚數和粉絲人數相當於一個人的價值，公司徵才也會以此作為判斷標準」。」

是吧，這個段落聽起來像極了我們真實的人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徵才開始要求（抑或是雇主想要知道）應徵者是否有社群的影響力，在社群上有沒有被認同呢？彷彿，你經不經營自己的社群──已經不是擁有社群帳號即可，而是你要會經營，經營一個形象──已經默默地成為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方式之一。

因此，社群其實根本就不屬於你，那是一個專門用來「經營」形象的地方、一個戰場，甚至許多人一見面就自然地說：「我們互加一下 OOO 吧」，好像這是一個必須完成的步驟，才算真正開始有點連結了。也因此，才會衍伸出「社群無真心」、「千萬別傻到在社群上做自己」這些箴言，除了自己、朋友、家人以外，還有同事、上司，有些時候還會有不認識的人，總之，他人對你的第一印象也許從實體見面，逐漸變成用社群評斷一個人。

人生像是永無止盡的賽局，有時在光明處，有時在暗處，許多時候無法憑著肉眼立刻就得知「前方有危險，勿近」，就這麼踩進了一個坑，再奮力爬出，沒想到走了幾步，又再掉入更深一個。此外，想得到的太多了，害怕失去的更多，害怕自己成為人生的輸家。如果人生就是一場大型的格鬥遊戲，免不了不斷地流血，有些傷口會結痂，有些傷口不斷隱隱作痛，有些傷口等不及復原，你又得上場繼續打一場，而每天如此奮力的活著，就像是為了賺些錢替自己補血或者能有更好的配備。人生的溝渠到底有多深？何時可以不要再重複與循環了？

有人說，沒有犧牲就沒有獲得。可是，在更多時候，我卻看見了「犧牲」在「獲得」以前，就先將人擊垮，無論是內心、肉體。即使犧牲之後確實獲得了些什麼，但那些犧牲真的值得嗎？比方說，工作上拼了命，將一切自身價值的認定與成就感賭在工作上，但光鮮亮麗的時間終究比不上長久的痛苦。每一回突破自己，快感只是一瞬間的，除了「然後呢？」還會擔心：已經得到的，能抓在自己手上多久？鎂光燈會一直在自己身上嗎？如果什麼都不做，該稱這樣的行為是「擺爛」還是「休息」？

後知後覺地發現，有時逃避雖可恥但真的有用，而「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或許根本不是一句老掉牙的話，而是真正的現實。這才是現實，但我們卻經常活在集體意識之下的現實，停下的同時就是在倒退，對自己如此嚴厲，到頭來卻不曉得自己這一路上究竟是為了誰犧牲奉獻，但肯定不是自己的吧？犧牲奉獻是給他人看的，這時代也不推崇默默地犧牲奉獻了，沒有人想當真實世界裡為所有人無私奉獻的現代阿信。

但《奇巧計程車》中，提出了特別的觀點──對自己極端地否認和厭惡，這就是所謂的自戀，一般人對自己才沒這麼大的興趣。

其實多數時候，對自己的否認和厭惡，背後也是因為他人的評價──自戀與自負，自我與他人。更多時刻，我並不是樂觀主義者，在我看來《奇巧計程車》裡頭沒有真正的壞人，但也沒有完美的好人。

像小戶川這樣古怪的人，成了主角，讓我想起一首歌：〈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乍看之下相當正向，但我卻悲觀地認為，也許，光是自己能夠包容自己，就已經是一段太艱難的道路。至於世界能否包容？其實我已不確定這個世界的答案，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