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裡行間 07－颱風前夕木瓜園、不動的雞、石爺廟

2021/07/20

　　經好幾個月的乾旱、水圳關閉，聽說明天水就要回來了。按節氣，應在大暑前插秧，但又遇烟花颱風，怕大雨讓插好的秧苗浮起來，只能再繼續等待颱風過後。看別人田裡陸續插秧、或在打第二次田了，打田機後面跟著成群的白鷺鷥。現在我們的田裡只打過一次、將休耕時播撒的豆科綠肥，太陽麻，攪入土中，還沒有經過第二次打田，將地整平，要到插秧還沒那麼快。

　　前些天移植的筊白筍幾乎都枯了，大約是移植失敗，或許是因為沒有把塊根都好好找出來。我們從雞舍帶回一隻被欺負的雞，幾天前就見牠偶爾在角落不動，雞冠和屁股的毛也被啄沒了。那個雞圈裡雖然只有三隻雞，霸凌仍然存在。給雞送廚餘時，另一隻明明有自己的葡萄吃，就是見不得牠有，硬放下嘴上的去搶。雞似乎就是這樣會霸凌同伴的動物，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眼見有雞冠、羽毛缺失的雞，失去活動力，接著死亡。H說雞如果知道了吃蛋的滋味，就會把自己下的蛋都吃光，所以不把蛋殼連同其他廚餘給雞吃。那是否像是伊甸園裡，蘋果的滋味。「雞好像人類啊。」我心裡浮起這句評語。我們接著到H朋友的木瓜園裡做防颱的前置準備，就把那隻雞放在一旁，讓牠暫且離開雞群休息。幾個小時後，雞就死了。

　　早上和下午的工作時間，我們都在H的朋友的木瓜園裡，協助烟花颱風前的防風準備。抱著竹樁鑽進木瓜園裡，戴上手套、護目鏡防止竹屑噴濺，繞開水帶、木瓜根系和走道，將竹樁敲進土裡直到不能隨意搖動。所有迎風面上的木瓜樹都要整排打兩枝樁，其餘的找長歪的打樁，使樹幹與一枝竹樁呈V型。然後綁繩結並卡上竹節，繩結高度約大腿到膝蓋以上。光要把塑膠繩繞過木瓜樹就難度很高，木瓜結實累累，密得可以夾死螞蟻吧。於是一人在另一頭接線頭，再找個隙縫把線頭遞回來給對方打結。後來我找到的訣竅是一開始就戴手套以免指甲刮傷木瓜，捏著線頭，雙手手指鑽進木瓜堆中環抱木瓜樹幹，就能穿好線頭，並且將線理好在木瓜果實下方，不壓在木瓜上，線看起來也更結實地與樹幹直接相連。偶爾指甲一划到青色的木瓜，就流下白色的汁液，沾在皮膚上癢癢的，葉片也是一碰就斷折，整株木瓜像是除了木質化的地方以外、都是液體做的。H提醒我們盡量不要碰傷葉子，尤其下雨後傷口很難癒合，就容易感染病蟲害。這個木瓜園會使用農藥與肥料，但H說這裡用得較少，且不怕被人知道用了哪些資材。木瓜園主人提醒我們隔段時間就要走出木瓜林子透透氣。木瓜經矮化，葉片又大又密、不大透風，在裏頭穿梭經常要彎著腰、被葉片拍拂，經常看不見人影，只能聽聲辨位，偶爾互相呼喊。青木瓜的表面已浮上霜白的果粉，青澀又黏膩的味道充滿鼻腔。

　　午飯後我們到西村石爺廟，H小時候就會在這下面的溪邊玩，我們泡泡腳、在淺灘中掀開石頭間的縫隙查看躲藏的溪蝦。這座小廟緊臨溪、依傍在巨石底下，自然有闊氣、神祕的氛圍，供奉楊載雲，身為台灣民主國的軍隊統領之一，他在乙未戰爭（日本接收台灣時發生的抗日戰爭）中戰死。後來還增設了仙水亭，供民眾取水泡茶，聽說滋味甘美。結束下午木瓜園的工作後，風大了，也晚了，我們外帶了麵食回家吃。之後我休假了兩天，即將要回到工作室的節奏裡之前，想起那個前陣子在絕望中，瀏覽著大部分興味索然的職缺、卻又不得不的我，與順應身體回應來到這裡、現在勞動著、無暇多想的我。有時謝謝這裡的一切使我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