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2021年的我們,若不是剛好遇到新冠病毒,確實很難理解飛行六小時、五千多公里的旅程是如何困難的不可行,導致海蓮二十年間竟無法順利抵達倫敦?
其實我很不喜歡針對海蓮的評論都把她塑造成一位中年後出了一本書,突然爆紅的女作家,閱讀了她的故事就知道她並非一下子翻紅,她寫過劇本、出過書,一直在創作的領域上耕耘。
二十年後,海蓮終於來到思慕的城市:《重返查令十字路84號》
二十年間,美國紐約作家海蓮・漢芙透過書信向五千公里外英國倫敦的「Marks & Co書店」購書,並與書商法蘭克・鐸爾成為靈魂伴侶──海蓮說過法蘭克是最了解她的人──儘管兩人從未見面。
讀《
查令十字路84號》不僅是在窺視一位愛書成癡紐約作家的閱讀清單,讀者們也被海蓮的幽默風趣吸引,偶爾吐槽自己的生活狀態或數落法蘭克的英倫紳士形象,同時不忘在聖誕節送上溫暖,兩人間的情誼遠遠超越了購書者與書商。
法蘭克曾多次邀請海蓮到倫敦,但每次她總會遇到各種「意外」而取消,他離世前,兩人都沒見上一面。直到1971年,海蓮將兩人的書信集結成書,從落魄的無名作家一舉成名,掙足到倫敦的旅費才首次踏上「不列顛的土地」。
<The Duchess of Bloomsbury Street>
《重返查令十字路84號》是海蓮在倫敦四十天所寫下的日記,更可以說是她的尋根之旅──畢竟她身為一名「母語和莎士比亞一樣的作家和愛書人」。每篇日記更甚前作的幽默,彷彿置身於紐約某個酒吧中,聽著一段段的脫口秀!
我們從《查令十字路84號》中看到的是上個世紀交通及資訊緩慢時的美好,愛書人願意花幾個月等待一本書;也讓我們看到文字的力量,並相信「以文會友」。曾被海蓮與法蘭克間的友誼所動人,僅透過書信分享閱讀書單就能跨越隔閡與對方開起玩笑,讀者們不禁好奇:若兩人見面又會產生什麼火花?
現實生活總是比戲劇更加殘酷,又或者是命運特地為兩人保留了距離。
生活在2021年的我們,若不是剛好遇到新冠病毒,確實很難理解飛行六小時、五千多公里的旅程是如何困難的不可行,導致海蓮二十年間竟無法順利抵達倫敦?
她抵達希斯洛機場時已五十五歲了。
或許這是中年女人追夢的勵志故事,卻無法忽視其中略略的欷歔。海蓮在第一篇日記中寫道:「理論上來說,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書中多次提到自己在金錢使用上的考慮,不難想像她在閱讀之外的生活如何拮据。
讀到該書由英國時尚記者Plum Sykes寫的推薦序特地提及海蓮當時的年齡,不禁想起電影《巴黎我愛你》中十四區亞歷山大·潘恩的故事,某個美國中年單身女郵差學習兩年法文終於獨自到巴黎旅行,自言著:「來到這裡像找到什麼又像失去什麼,或者發現自己早已遺忘的什麼,或者一生中都讓我迷戀的什麼。」兩個故事讓人不自覺注意到主角的性別、年齡及單身狀況。
重返查令十字路不僅是海蓮的中年追夢之旅。
海蓮對於倫敦情有獨鍾,出發前她哥哥送上一百美金,好讓她「順便去一下巴黎」,而她說自己「從來沒想過要去倫敦以外的城市」,這筆錢足以讓她在倫敦多待上一週!
書中她承認自己是為了與倫敦有連結才堅持向「Marks & Co書店」購書(閱讀前作《查令十字路84號》時,讀者大多深信是為了價格或某些無法在紐約取得的古書),最終踏上嚮往一輩子的倫敦,「重返」她早在英國文學中熟透的場景或理應熟悉的英倫文化,事實上又是陌生的,例如:她調侃自己費心想把領巾繫成英倫風,卻被《倫敦標準晚報》的記者描述為法式風格。
《查令十字路84號》中我們讀到兩個素昧平生的人因文學產生共鳴,而《重返查令十字路84號》中則看見一群自願為作者當嚮導的書迷,喜愛文字而惺惺相惜。可以說,她從一個追隨英國經典文學的美國愛書者,晉身成為被英國愛書者追隨的美國作家。這樣的轉變確實是海蓮・漢芙身為一個作家在中年時能獲得的最高榮譽?
故事沒有因此停止,也比我們想像中的早開始。
「窮困潦倒的女作家」海蓮・漢芙。
不太喜歡網路上對於海蓮・漢芙的介紹(雖然是事實),總說她是「困窘潦倒」的女作家,說得像是她1970年出了書後一舉成名,到倫敦宣傳又撰寫了第二本書,五年後她的故事又被BBC改編於連續劇,1987年翻拍成電影,之後又有舞台劇、百老匯音樂劇,皆是在二十年內達成的成就,故事的流傳度足以稱為經典。
出版至今五十年來,「查令十字路84號」成為愛書者的暗號、購書指南,甚至被視為倫敦遊的朝聖景點。但海蓮的成名絕不能說是偶然,在我們知道的故事開始前,她就已經是名資深的影視及舞台劇編劇,於1961年撰寫一本紐約編劇奮鬥的回憶錄,生活條件不富裕,還是堅持著各種形式的寫作與大量閱讀,倫敦行後依然持續創作。
海蓮離世後,她位於紐約公寓的大樓為紀念她而命名為「查令十字大樓(Charing Cross House)」;倫敦查令十字路的書店原址已成為速食店也在門口上掛著青銅匾額向此故事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