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熱愛寫作的我們可能會痛恨學生時代的命題作文,認為它不僅從題材上扼殺了我們自由發揮的空間,文章的呈現方式也被起承轉合、排比譬喻等較易獲得高分的無形架構所限縮。
因此我們逃了出來,逃到社群網路上、逃到方格子尋求一片自由的寫作天地。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創作定位似乎又成了一門必修課,將我們再次套上枷鎖?
或許是當我們開始期望從寫作中獲取回報時開始。
不論是錢財、影響力或是成就感,這三點最常見的回報都讓創作者不免被觀看數、愛心數跟追蹤者數量綁架,只因這些數據較客觀且成功量化了這些回報。
當我們開始在乎並思考如何有效提升這些數據時,創作定位便成了重要的一環。
它就像是我們在履歷表上的自我介紹—在短短兩頁內容總結出自己幾十年人生的精華,以吸引面試人員目光獲得青睞;創作定位也是讓讀者能透過一段文字甚至幾個標籤大致了解創作者,再考慮是否要觀看文章或進一步追蹤。
我認為大部分人的寫作之路是這樣的:
自由創作—尋求創作定位—自由創作
我們都是因熱愛或興趣才開啟了文字創作這扇門;最初的我們大多是直抒胸臆,想寫什麼就寫什麼,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當我們想獲得回報時便會開始研究:自己什麼類型的文章較受歡迎?現今的市場的趨勢是什麼?讀者們愛看什麼?從而調整自己的創作方向,不論是改變題材或是發佈文章的頻率。尋求創作定位是一場亟需毅力的馬拉松;我們必須多方嘗試,在幾乎屢戰屢敗之後找出最適合自己發展的內容,再為了熬出頭而不斷精進磨練。
有人或許會說,尋找創作定位幫助創作者更了解自己;但我想說,它只是幫助我們更知道自己的優勢跟劣勢,知道怎麼獲得市場或讀者的認可,這個定義並無褒貶,只是我們在創作這方面被社會化了。
而在創作社會化之後重回自由創作通常有兩種可能:
- 不再苛求回報
- 成功熬出了頭
有些人在奮鬥了一段時間之後仍然不見起色,或是進展不如理想;就像是進入大公司基層的年輕員工曾積極地想升官,努力數年卻發現因為種種因素無法如願;這時大多數人會轉而接受自己現在的位置,思想從儒家的追求卓越傾向道家的無欲無求,安分守己以追求內心的平穩。
此時的他們學會了不在意忽上忽下的觀看數跟愛心數,回歸一開始為了創作而創作、不限題材內容的自由,將創作視為生活的調味劑。
而少數人成功成為影響力巨大的創作者。例如蘇軾,他的詞風豪放個性鮮明,甚至有時不按牌理出牌,卻依然廣受歡迎,那是因為蘇軾這個名字本身已經成為品牌,不需要再有其他的修辭來定義他。現代的創作家也是,在成名後反而能勇敢嘗試更多元的題材,因為他們已經有一定的粉絲基數支持他們改變。
這些人成功跳脫出了創作定位的框架,讓閱聽者追隨的不再是他們的標籤內容,而是他們本身。
然而有更多的人(或許正是大部分的我們)到達不了這個步驟,深陷於尋找創作定位的過程。有些人或許還在探索,有些人反覆嘗試卻又不斷失望;有些人到達了階段性的目標,卻也還沒強大到能跳出創作定位的框架。
因此我將創作定位定義於成長痛,它是我們在面對創作社會化時,選擇是要順應現實,或是強大到能改變現實的必經之路。
這一波成長痛或許只有數年,也可能長達數十年;我們大多是叛逆且不服現實的,才會選擇成為創作者不斷透過文字輸出觀點,因此前者不太符合我們的天性;但是能達到後者境界的人又實在太少;期間又會受到社會環境變遷、個人的遭遇或其他不確定因素,想掙扎而出必須得要天時地利人和。
但是人生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呢?我們並非成年後就不再迷惘,在不同的年齡層及人生階段會有不同的煩惱,創作也是如此。
孔子說七十而從心所欲而不逾矩,我們或許也要到創作的很後期才能有這種境界,在此之前我們會一直迷惘下去;不過我們並不孤單,還有一群有相似理念的創作者陪著我們一同摸索,而光是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