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m ist Martin und Margrit

mum 是德國一個專注於電腦輔助設計和製造 CAD/CAM 的電腦軟體公司的簡稱，全名是Mensch und Maschine 人與機器。在使用德文的德國、奧地利和瑞士德語區，頗負盛名。在我們家，mum是Vati Mueti限定的專有名詞，也是他們聯合簽名時的獨家版本 mum: Martin und Margrit.

第一次見到Vati Mueti，是跟大牛訂婚的時候。第一眼看到Vati，大大的臉、笑好笑滿：Weiwei, you are the answer of our prayer. 然後就是一個讓人呼吸困難的熊抱。大牛嚇了一跳，從來不知道自己爸爸英文這麼溜！Mueti在一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Vati趕緊解釋，為了要跟他們還不會講瑞士德語的準媳婦溝通，老人家結伴到社區老人英文班學英文，學到舌頭打結，Mueti練了一句很溯嘴：Beautiful! Beautiful!她覺得這就夠用了。Vati自動進階、組合成句子，上演今天這句通關密碼。講得很滿意！講完很得意。一頓英德夾雜的午餐，賓主盡歡，吃些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消化不良、笑的人仰馬翻。後來才知道，這只是開場；其實，這些都是家常。

作為媳婦，又是一枚外國人，也是相對資淺的家庭成員，只有每個述職年、回到瑞士時，跟Vati Mueti比鄰而居，三不五時來回串門、一起上市場，不然就是結伴郊遊、兜風哈拉，或者教會裡的正式聚會、親友家人揪團吃喝，我們和Vati Mueti 常常“同在一起，其快樂無比”。遠觀近看Vati Mueti，活生生聖經所說「常常喜樂，不住禱告，凡事謝恩」的人形立牌和公仔。

大牛的原生家庭經驗就是：家，是一個常常有笑聲的地方。大牛說，從他有記憶以來，家裡就是充滿笑聲，尤其是Mueti。Mueti笑的時候，聽她的聲音、看她的人，你完完全全相信：她笑得真心真意。事實也是如此。Mueti的笑點很低，因此笑口常開；Mueti的笑聲，感染率很高，所以，只要Mueti一笑，聽到的人、看到的人，很難免疫，嘴角自動上揚。

最常讓Mueti笑開懷的，就是Vati，其實Vati沒刻意耍寶、也沒專程獻媚，似乎只要Vati在旁邊、只要看到Vati，Mueti就心花朵朵、眉開眼笑。從1962年聖誕節在教會第一次見面，那種來電的化學作用，在Vati Mueti之間，維持有機、永久保鮮。雖然已經長相廝守、天天見面，Vati Mueti還是像戀愛中的人，“一見你就笑”，天天上演。

大牛說，不曾有人告訴他要禱告，也沒人教他禱告，我家大牛禱告，不是天賦異稟，純粹是Vati Mueti的身教。Vati Mueti常常、常常、常常一起禱告，似乎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或想到什麼，第一個反應都是禱告，不用經過大腦的膝反射，好像耶穌就在旁邊。那個「坦然無懼」之大氣，就像手上拿著一張空白支票，保證不會跳票，隨你大大張口、獅子大開口；「上帝的施恩寶座」那裡，有著阿拉丁神燈、有應公和許願池三合一的神奇功效，隨心所欲「得憐恤、蒙恩惠，做隨時的幫助」的任意門。孩子們看在眼裡，年長日久，耳濡目染、有樣學樣。

從小到大，除了三餐謝飯禱告，大牛最難忘、最期待、也最享受的，就是每次出門前，Vati或Mueti都會為要出門的孩子祝福禱告、給一個大大的擁抱，帶著神的同在和父母的愛，滿滿的正能量，挺身昂首、出發向前，無論去上學、去工作、去約會、去玩耍...。

孩子到了宣教工場，Vati Mueti更是廿四小時待命、全年無休的發電廠。隨時隨地，只要有狀況，我們不約而同：「趕快跟Vati Mueti說。」Vati Mueti談起禱告，津津樂道，尤其退休以後，有時兩個人和衣躺在床上，聊這個人、說那個人、講這件事、扯那件事，不知不覺、兩個人輪流開口禱告，像接龍、像爆米花噗噗噗...，毫無冷場，一個接一個的代禱事項，幾個小時一下子就過去了，兩個人都覺得暖烘烘的好滿足，也覺得一起禱告很幸福。

家裡五個孩子和他們的配偶，全都清楚重生得救、有教會生活，其中三位是牧師，包含兩位海外宣教士，不是偶然，是上帝使用他們的見證、是上帝垂聽他們的禱告。

第一次聽到Vati Mueti跟我道謝，我嚇了一跳！同行隨手提起菜籃，值得他們這麼慎重其事地一謝再謝？是有口無心的口頭禪？還是演技派上了舞台？

Vati Mueti說謝謝，沒有誇張的音量或表情動作、不是作秀博眼球，是一種深植於信仰的信念折射。他們頻繁道謝，卻毫不廉價。Vati Mueti認為，沒有任何恩惠、善意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幫忙、協助叫做順便，Vati Mueti深信「萬有都本於祂、倚靠祂、也歸於祂」，雖然有時候搞不清楚，上帝現在在搬哪一齣？也難怪，「深哉，神豐富的智慧」，而且「神的意念高過我們的意念」，好家在「神是愛」，無論如何，「我的好處不在祢以外」。所以，不管發生好事壞事、碰到好人壞人，「神有美意在其間」，理所當然Vati Mueti要感謝神。

所以，Vati Mueti不吝惜道謝，也把感謝主掛在嘴上。 什麼雞毛蒜皮的舉手之勞，Vati Mueti從不等閒視之，都會很認真、很誠懇的說：「謝謝！非常謝謝！」而且不會只說一次。看著他們說謝謝時的眼神和表情，是一種極大的成就感，好像你做了一件恩同再造的好事，值得他們鞠躬哈腰、千謝萬謝。

小小大牛聽Vati Mueti的謝謝，聽到耳朵長繭，一直以為「凡事謝恩」沒蝦米；長大以後才知道，「凡事謝恩」根本是不可能的代誌！大牛到現在想不透、弄不懂，Vati Mueti什麼通天本領，家裡五個孩子，從來不知道自己是窮人家的孩子，因為食衣住行育樂，樣樣都有；大牛始終刻骨銘心：大哥確診當時是不治之症的白血病，漫長而無望的治療、身心的煎熬；Mueti的爸爸驟逝、早發性失智的媽媽搬來和女兒一家住的那段時間，不只是兵荒馬亂、幾乎是翻天覆地。全家人每天在憂傷焦慮中度日，Vati Mueti每次禱告，都是祈求、感謝、代求、祝謝，即使含著眼淚，也是對神滿滿的感謝，「在患難中喜樂、在盼望中忍耐」。

Vati的爸爸是政壇耆老，也是瑞士國會祈禱會的創辦人，兒女五人，在宗教敬虔的家庭長大。當長子決定要當牧師、專心事奉神，沒鬧家庭革命、不用切斷關係，我家大牛爺爺奶奶，高高興興、歡歡喜喜，因為兩口子一結婚，就把「頭生的兒子」獻給神，長子雀屏中選，父母宿願得償，謝謝神垂聽禱告，笑納不嫌棄。

Vati念神學院最後一年的聖誕節，應邀到一個同宗派的教會講道、主領聖誕特會，那是Martin und Margrit第一次見面，Martin隔年一畢業，就把Margrit娶進門，生了五個孩子、包含一對雙胞胎，成了我家大牛的Vati Mueti.

很多在Vati Mueti牧養過的教會待過的弟兄姊妹，異口同聲提到：Vati Mueti是非常好的聽眾，同悲同喜、真情流露，尤其關注教會裡的弱勢人群和家庭。他們對待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樣。雖然他們每天忙進忙出，然而，因為他們的用心和專注，五個孩子都不曾覺得被Vati或Mueti忽視，反而都認定，自己是Vati Mueti特別鍾愛的「約瑟」。

因為Vati是牧師，大牛家始終都在教會旁邊的牧師館。家裡人來人往，於公於私、進進出出。對大牛來說，家就是教會，教會就是家；尤其是看著Vati Mueti 持家跟牧會，同一套劇本，絲毫沒有違和。教會有的，家裡也有；家裡做的，在教會也一樣做。Vati Mueti探訪教會會友、輔導協談，也分別跟五個孩子單獨約會，像探訪、也像輔導協談。至於讀經、禱告、團契、主日學、主日崇拜，不需要Vati Meuti提醒，小孩子照單全收、依樣畫葫蘆，碰到卡卡的時候，手足間互相切磋，不斷嘗試、開發新版本，Vati Mueti知道後，從來都是拍手叫好、瘋狂按讚。不知不覺，孩子們對自己都很滿意，不偏左右、走在至聖的真道上。會友們也在牧者長期搖旗吶喊、常態性加油助興，在基督裡，按著年日、長大成熟。

自從嫁到大牛家，每次看到Vati Mueti，都是同進同出，而且總會空出一隻手、牽著對方。大牛說，不只是現在、也不只在外面，從小他看Vati Mueti，就是攜手同行，不管人前人後。Mueti對Vati，裡外如一的敬重、人盡皆知，Vati也從不掩飾他對Mueti的疼愛，尤其當Mueti的青光眼日趨惡化、失智越來越明顯，Mueti對Vati的依賴，更是有增無減。有時候連自己孩子都看不下去，直言：「這哪是疼愛，根本是溺愛！」Vati理直氣和：「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在神面前立下誓言，我要守信。」Vati Mueti的結婚典禮，我們沒人參加，不知道Martin在神和人面前，跟Margrit說了什麼，只知道Vati在之後的日日夜夜、歲歲年年，衷心實踐他的諾言，因為「祂是信實的神」。

Martin和Margrit結婚之後，只從事一個專業，就是教會牧師；兩人一起，持家和牧會。Vati曾說，他念神學院時，不只心裡有感動、也實際預備自己去海外宣教。但是一畢業就結婚，隔年老大出生，孩子接二連三報到，他就斷了這個念頭。開始和Mueti一起，在家中接待宣教士，邀請宣教士來教會分享，參加宣教差會的禱告會、為宣教士禱告，也在教會的禱告會、分享宣教士的代禱和需要。後來，他們的五個孩子中，有兩位成了海外宣教士，Vati Mueti津津樂道感謝神：如果當初Vati去宣教，只是一個人去宣教，可是現在，家裡有兩家人在宣教工場，Vati和Mueti天天以禱告參與宣教。所以，他們不是耽延、而是加倍奉還。

2019年九月廿八日早餐後，Vati和Mueti一起禱告，Vati眼睛沒再張開。所有認得Vati Mueti的人，震驚的同時、憂心忡忡：沒有了Martin，Margrit怎麼辦？很快的，我們才知道，Mueti失智是神的美意。每次去看望Mueti，她都告訴我們：「Vati去買東西，一會兒就回來。很快的，等一下就好」。記憶暫留的Mueti，為每一個當下，始終如一的「常常喜樂、不住禱告、凡是謝恩」。到後來，Mueti連孩子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幾個兒子、張冠李戴、時空錯亂，但是每次問她要不要唱詩歌？要不要讀聖經？一起禱告，好不好？Mueti永遠興高彩烈地說：要！好！然後唱得很高興，讀得很用心，禱告很來勁。

進入十月，Mueti情況不容樂觀，兄弟姊妹們嚴陣以待，確定每天有家人探望Mueti。十月十五日弟弟和弟妹去看Mueti，難得那天Mueti精神不錯、認得每個人，他們幫Mueti跟我們視訊，我們跟Mueti，互相說了很多親愛的話。後來才知道，那是迴光返照。幾個小時後，十六日清晨，Mueti安安靜靜地嚥下最後一口氣，和Vati歡喜相聚。十月廿二日追思禮拜，會後安葬Vati旁邊，如他們一生的年日，常相左右。

Vati Mueti不是完美父母，可是，因為他們在人前人後的所言所行，沒有矛盾、完全一致，他們所有的瑕疵缺點，在真理的光前，已經黯淡、消失不見。他們身教言教合一的敬虔，不僅深深影響他們的兒女，也留給他們豐富的屬靈產業，豈止是家財萬貫。經得起檢驗的信仰，不需要完美，只需要真實。

mum值得尊敬、配得親愛，不是因為他們是我家大牛的Vati Mueti，而是因為他們是神良善忠心的僕人。因著敬畏神，更是敬重他們，如同他們對待我們，和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