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王弼本)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沖」,有兩個意思,一是虛中,二是涌搖。兩者皆能形容「道」,前者說明性質,後者描述狀態
世界是如何形成?眼前看到的事物,它是怎麼來的?一想,便開始溯源,從時間、製程,不斷地細分,如書本的紙來自樹,樹從苗而長,苗從果,果由各種分子組成,再細分至原子、質子、中子、夸克……還能不能再細分,我相信還有。
這說明世界存在一種力量,它讓看不到、甚至無法得知的「質」,形成「物」,並讓「物」動起來,組成世界,然後再到眼前,或許我們可以稱這股力量為「道」。
「道」深遠不可測,像萬物的宗源,它不斷地運作,似乎不會窮盡。
「道沖,而用之」,如果我們說「道」是宇宙運行的最根本的力量,那它是有形還是無形?道沖,虛其中,並非以固有形體作用,但其非真正的無形,而是我們看不到而已,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多了去了,光、聲、電、氣、力……這些在人類尚未知道之時,便已作用多時,而如今宇宙仍有許多未知,正默默地照著它的軌跡行動。道,如是宇宙元力,或以形體而論,看似無形,然而,道是整體的概念,你我皆在其中,應涵蓋有形無形,所以道沖,似是無形,卻行有形之力。
「道,沖而用之」,道的運作,是不斷涌搖、激盪,星體的形成隕落,生命的起始終結,時代演變、文明更迭,世間的人、事、物,每分每秒都在碰撞,然後又形成新的人事物,消亡而後新生,運轉不斷。我們身在其中,僅是滄海一粟,只是整體變化中的一粒塵埃,卻執著在「自以為」的認知之中。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這段與第56章重複,但第56章講人,這裡講道。
「其」,指道。道,可能指在「道」運作之下的種種人事物,或是其作用的過程。但當我一這樣形容,道就成為我的思維,而人屬於道的一部分,人的思維也是道,卻不是道的全相。
如此一來,「其」卻又無法明確指涉「道」,當我們指著某一東西說「其」,實際上,我們便以客觀的立場,說明某一與我們自身分離的東西,然而,道並未與我們分離,所以只能大概的說、彷彿地說,或用反面說明道不是什麼,而「挫銳」等四句,應僅是略為描述道的作用與形態。
「其」不是指某一特定對象,而是整體,則「挫銳」等句,行使動作與接收動作應是同一主體,即是「道」本身,因此,道自我呈現挫銳、解紛、和光、同塵。
銳利生爭端,紛亂則無序,這不是勸世,而是事實描述,這是道中常態,但不會永遠維持在某一狀態,事情到極端就會反轉,極化便會衰變,至死而後生,無論如何,世間都會存於正反平衡,但也不一定到了極端才有變化,或者,我們以為的極端,在道中,僅是一次正反平衡的過程,對道來說,挫銳、解紛可能僅是日常。
在黑暗的宇宙中,星體裂變、相撞產生光亮,太陽核融合產能生陽光,光,是粒子質變產生能量,這股能量似乎源源不絕,光是波也是粒子,一束光照射下來,裡面不知道有多少個光子光波,不知經過多少粒子作用,然後投射在視網膜上,經過視神經,傳至大腦。一連串習以為常的自然現象,它的運作能細分到基本粒子,它的能量幾近無窮,而這一切的物質、能量與運動過程,皆是「道」。
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道,往細看如微塵,往大看如寰宇,可宏觀可聚焦,但我們僅能煞有其事地描述,難以確切地體察它的存在,或許正因我們身在其中,融於其中。
道涵括宇宙萬物,然而,道又是如何生成?換個角度說,「力」是生成世界的根本,沒有力,便沒有動,則是什麼產生「力」?一片虛無之中,什麼契機讓「無」微動?應該沒有人知道答案,但能肯定的是,它比造物主還先存在,因為虛無微動,道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