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
王弼本: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帛書(校):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觀其眇,恒有欲也,以觀其所噭。两者同出,異名同胃,玄之又玄,眾眇之門。
道可「道」,非「常道」
道如果可以說明,便不是真切、根本的道。
字義的意思是如此,但意涵可能更深層。
第二個「道」,應不只是表達、說明,而是指能涵蓋更大範圍的「意念」。說明了道是什麼,道便被侷限,被限制在說明的內容之中,而意念涵攝更廣,也更深入,只要認為道是什麼,道就限縮。
這也反應出一個問題,是誰在「道」?第二個道具有動作性跟主動性,需要一個主體來行使動作,這個主體應該是人,人才會有意念、想像與表達,但加入了人,道便不是「常道」。
「常道」是道元,宇宙中最根本、元始的自然狀態,生生不息,恆久運作,萬物盡在道中,人也不例外,若以人的意念進入道,道就會因為意念而有所變化,不再是原始的道。
「名」可名,非「常名」
「名」是萬物的具象,從細微到成形,顯現成相。萬物從基本粒子(或弦)到原子、分子、細胞,再到有機物、無機物,按照一定的軌跡,逐漸形成,我們不知道它的名稱,但萬物以他們該有的型態存在,這是「自然的名」。
第二個「名」,人類又出現了,人定義了萬物,萬物因此有了名,萬物的本質被框在這個名之中,並被賦予人的意念想像,使萬物不再處於「常名」。
「常名」是本質形態,萬物都有它最為基本的特質,也是其本來面目,在未受干擾前,它們是什麼不是什麼,存在或不存在,都是宇宙中的一環,自有它的道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此俳句是為了說明道是什麼,但只要說明,就會加進人的意識,所以只能反著說道不是什麼。說明是為了解,只有人才會想「了解」,相對於萬物,萬物本就處於道之中,順應自然,不用也不必去了解,而人因為有意念、意識,對於道就會產生多元解釋或是限制道的範圍,便可能因此導致多種演變。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回歸到「自然的名」,在那個沒有人的時空裡,世界正在形成,「無名」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出現萬物之前的階段,為天地初始,可能是剛出現能量、磁場、氣等精微之物的時候,此時道早已在運作;「有名」,萬物逐漸具象,然後成相,形成具有「存在」屬性的「物」,萬物能存在,便進入物衍生物的循環階段。從「無名」到「有名」,皆是道,是沒有人介入的自然之道。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故」字銜接了前後兩文,表示前後文具有關聯性,且語帶轉折,不僅承接「無名有名」與「無欲有欲」,更順理成章地加入了人。
在「故」字後,話鋒一轉,要求應以什麼態度去觀,要求誰?誰才能觀?此處俳句明顯加入了人,以人為主體去觀,也只有人是「欲」的載體,動植物的生存之欲則屬於天道自然,沒有人的複雜。
「欲」不僅僅是欲求,應是泛指人的念頭、認識、想像,「無欲」便是拋開這些意識,讓自己融入自然,去觀,去體會道的奧妙,感受道的運作;「有欲」則是有了這些意識,萬物便只顯現在「自認為」之中,就像在「道」上劃一條界線,線內是自己的認為,不知有線外,因此存有意識去觀,便會看到邊界。
「常」是保持在某一種狀態,「常道」意指「道」保持在自然軌跡上,所以恆常,「常無欲」,若保持拋開自我意識,便能呈現融入天地萬物的狀態。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此兩者是以下列哪兩種對比?
「無名」與「有名」
「無欲」與「有欲」
「無名有名」與「無欲有欲」
本章藉人來解釋道,道本不變,因為有人,道便隨人而變,以人的認知而呈現,脫離本來的道,所以人是關鍵,「無名有名」與「無欲有欲」正是以人為分歧,在無人時,是「自然的名」,萬物本自存在;在有人時,則是「人的欲」,萬物存在於人的意識之中。
但,無論有人或無人,「名」與「欲」皆屬同源,皆從道體所出,都有顯相的概念,道的運作勢必從無相到有相,或是,有相到無相,整個過程因為人的介入而開始多變,多變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如今現況是,「人的欲」與「自然的名」同時存在,人的意識限縮了道的意涵,但人的意識卻容易浮動,從「自然」的角度來看,人仍然屬於自然、屬於萬物,無論人的意識如何,皆是道的自然運作,因此,一方面人自行定義萬物,使萬物的可能性因人的意識而塌縮,另一方面,人的意識卻又離不開「道」的掌握,如此相互影響,玄之又玄,道體本為妙,加上因人而多變之妙,形成眾妙之門。
關於「有」與「無」
因斷句不同,
產生「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及
「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無」是道,「有」亦是道,有無皆是道體的一部份,「常無」即是拋開自我,去察覺道中之無,「常有」則是了解道的存在,體會萬物的終始。核心依然是以人為主體,從人的角度去描述道體,一樣要求放下人的意識,才能感受「道」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