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一種狀態,而不是一個答案。
和孩子一起書寫,最為難的不是「寫」做為工具或者技巧地被執現,而是找到讓孩子覺得自己被理解的文字,成為祈使,甘願的臣服於生命對自己的召喚。
「我要在我也同意的敘述裡」藉由書寫去擴張心裡的那份自由,在書寫裡自由,然後帶回到生活。
貓在家玩不放心
只用綠色生活的人很恐怖
乾淨的毛髮香噴噴
在一片葉子上生活很痛苦
但在台灣生活很幸福
(寫自 家丞 《我會很小》)
這段文字寫於一場戶外書寫。
戶外不是特別的,相對於書寫,在戶外書寫是每次都會發生的事情,但不是每次我們都寫得出東西。
對於寫不出東西,仍占據寫作以為這堂課的指稱,我不說那是虛的,因為確實發生了什麼。發生了談話,肢體的、感官的鳴發與碰撞,明白了一件事物、發現了一件自己從不知道的事而開朗的大笑,這些全都發生了,只是沒有成為文字而已。
只是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寫成了文字,而是將來的類似於今的一個下午,熟悉的風和曾經見過相似形狀的葉子,然後想起了那時突然明白的道理,想把它寫下,而那場書寫發生在很久以後的現在。我們能說這樣的一場書寫,是一堂寫作課嗎?
是的,這是一堂寫作課。
心裡的回答放了好幾天,才再回過頭面對現在回述的課堂記錄。不清楚的很多、疑惑很多,對寫作的樣貌、寫作之於孩子的樣貌,這些時候,往往覺得自己才是把寫作變的很遠的人。
但遠不是變的,寫作也不是。不是能變得或者變成的東西,不是把它從什麼就變成了寫作。那是突然就發生的,只是我們的學習裡沒有讓寫作自然發生的養成,用什麼方法寫、寫的可能有哪些、可以在什麼地方寫,我們有沒有可能創造一個讓人有想要寫的時候,都有得以寫的可能與勇氣的環境?
勇氣,我說的是發生時,你真的敢拿出來用的東西。我在等公車時想寫了,儘管是站著,我也能毫不猶豫拿出紙筆或是手機,讓文字淌出。或者,我在公園看見一片有意思的葉子,我就想立刻坐下書寫,我有沒有這個勇氣?
除了勇氣,還有著集體意識的習慣,我們沒有書寫發生在任何時候的可能與需求的習慣。認為書寫是靜態的,是要坐在桌子前,靜下心來想,一個字一個字有條有理的產出。所以我們對書寫最先的集體意識是作文課,是要發生在特定場域,用有規格、原則方式的進行。
因而孩子在接觸寫作之初,識得的不是寫作本身,而是一個規矩很多,要這樣這樣,但不能那樣那樣的存在。如是,對寫作有好感都很困難,更不用說讓它有足夠的自由,發生在任何你想要發生的時候,因為絕大多數的時候,寫作不會是你的選項。
讓寫作成為選項,是很挑戰的觀念,太多人覺得它不可或缺,卻也未有正確的認識與對待。我不會說誰的是絕對好與正確,但總有試著從不同面向掀開來看看裡面,而發現不同觀看視角的創造,而有討論就有火花,會消靡也會奔放而有所進步。而從中綻起寫作可能的多元,甚至讓孩子識得與辨識出寫作之於自己的關係,而延伸至自己與自己的關係,自己與他人的關係,透過寫不只是面對自己的釐清,還能夠以文字向外產生連結。
我們每一場寫作課,都試著讓上述的思想發生,試著不要將自己的期待,盼望在另一個人身上實踐。在和孩子爸媽們談論當天課堂情況時,我語帶保留的把我自己的期待收著。但文字始終是誠實的,孩子媽媽讀出了我隱藏的訊號,她回給我說,「孩子一上車就說自己今天寫了好多,我雖然沒看他寫了什麼,但感覺的出他很滿意自己。」
「他很滿意自己」,我想那就是我們寫作課想做到的事情吧!知道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喜歡自己在做的事情,喜歡自己,那些我們一再一再從寫作裡發生的事,都只在實踐一件事情 — 有勇氣自由。
有勇氣做想做的事情,有勇氣拒絕不想做的事情,那是我們在寫作裡習得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