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樓下的房客》細思級恐的結局

結局說明之前必須要先稍微完整的劇透本片的內容，基本上看完電影的知道，主角張家俊(任達華)就是最大的嫌疑犯，房客的失蹤都跟他脫離不了關係，而基本上這中間的過程我們可以先稍微描述一下整個事件的時間經過。張家俊作為一個員警在偵查黃四郎虐殺女高中生案件中，因為黃四郎被法院認定有精神疾病，而免於牢獄，自願到精神病院中當任臥底，以查出黃四郎只是利用患有精神疾病才故意逃脫牢獄之證據，而張家俊之所以自願的原因，就是因為黃四郎所虐殺的女生當中有一位是他的女兒。但沒想到唯一知道他是臥底的長官卻因為車禍意外成為植物人，使得他真的被當成精神病患無法恢復其警察身分，並在病院中，被看護進行不人道的對待，灌食過期牛奶、用水柱噴、當狗叫、甚至被雞姦等等，這些行為使得他精神錯亂，而在黃四郎的誘導之下，使得他墮落到無底深淵，變成真正的罪犯(或是精神病患，這點之後會再分析)。所幸日後有找到證據為其平反，才使得張家俊得以出院，但他內心的創傷卻已經造成，而他在黃四郎的誘導下所得到的鑰匙，與日後房客搬進來一連串的事物，我們都不難猜出，這些房客的失蹤實際上都跟他有密切的關係。

OK，整個劇情我們暫時先了解到這裡，其實這些在電影中都有演出來，但是張家俊在精神病院的轉變，實際上電影幾乎沒有提到，就算有，也是非常隱晦。我們所知道的就是他跟黃四郎的病房是在隔壁，這應該是他當初當臥底，警方的安排，所以在黃四郎自殺前的這幾年間，他們應該是有所交流的，這點從他們在電影唯一的台詞可以找到關聯，也就是黃四郎給他鑰匙的時候，跟他說出「女兒」關鍵字。

換句話說，他們兩個彼此知道對方，也就是黃四郎知道張家俊的女兒是他虐殺的高中生的其中一員，因此給他鑰匙告訴他在那個地方可以找到他女兒。而在這開頭有一個更隱晦的說明，也就是爭家產的那一段，其實大家都在爭說，黃四郎殺死這些人的用意，為什麼專挑高中女生，還有其背後是如何殺、屍體埋在哪裡等等，但他卻將鑰匙給了張家俊加上死前的一抹微笑，來說明其實他找到繼承人了，他將繼承黃四郎的遺志所活下去的那個人，也就是張家俊終於被他誘惑成功，因此他可以安心的自殺了。而我們不難想出這兇手之所以要這麼做，就是張家俊給出的那段，在陽台與自已(想像的女兒)的對話，面對人生的周而復始，這種沒有變化的盡頭，一定要想辦法鑿開它，不然你就跟一般人一樣，一般人的人生有甚麼好過的，我們不要當一般人，我們要想辦法過不一樣的人生。而在這裡還可進一步的推論，黃四郎跟張家俊的交流，可能都是在他被那些看護「修理」過後，因為電影有一幕是黃四郎對著在當狗叫、被虐待的張家俊露出冷笑，這似乎是暗示在肉體的打擊之下，心理的擊潰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他一定可以蠱惑到張家俊。(甚至再邪惡一點，可以腦補這些看護，就是黃四郎慫恿來虐待這個警察的，因為有甚麼能比一個要復仇的父親，但反而被虐待成一個精神病患，轉而成為第二個黃四郎，這麼變態又成功歷程呢？如果我是黃四郎，這種想法簡直是天才，光想到就令人興奮)

所以到這裡我們可以發現到，兇手作為張家俊的一個轉變過程，而甚至因為這樣的一個轉變，埋在他心中黃四郎的陰影，他再跟他假想女兒的對話中，強調要比他更強，更厲害，也就是他不僅僅要成為第二個黃四郎，他還要超越黃四郎，這也是他在畫畫的時候，繪畫出黃四郎的原因，一種強調我要做得比你更好，更厲害，厲害到警察抓到我，他們也拿我沒轍。這點從兩個地方可以看出來，一方面是他知道他過去臥底在精神病院無法被釋放，是因為警察單位的疏失，另一方面是他所講的房客的個性與身分都與事實完全不相符合。

第一點我們從偵辦員警的高層的對話可以知道，他們認為他們對不起張家俊，因此在這件案子上感覺是帶有一種愧疚感在偵辦，而這種同情將會使得案情對張家俊有利。第二點其實更重要，因為基本上警方之所以請他來說明這些房客，就是因為這些失蹤的房客究竟在何方是不清楚的，從審問員警的對話就可以知道，像是「估計原本房東是誰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也不清楚、老張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憑電影的印象，台詞不一定完全正確，內容大致是如此)。張家俊就如同少年PI一樣，告訴他們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而警察能從這個故事拼湊出甚麼，那就不關我的事了。那麼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這些失蹤的人與張家俊有關，但那又如何？你們有證據嗎？你們可以抓我嗎？就連精神病院都判不進去，因為沒有證據，他比黃四郎更強，更厲害，他就算跟警察說出了事實，他們也無可奈何。但是重點來了，張家俊所說的事實根本上與警方對這些房客所了解的身分完全都不一樣，張家俊究竟在說甚麼？

這時候就要發揮一點想像力了，基本上論點都是根據電影所給的線索來說明，雖然說是腦補，但是並非憑空想像，所以也不涉及小說內容(附註1)。張家俊跟自己的對話曾經提到過對於自我人生的盡頭，如果卡住了就要想辦法前進，而在他面對這些房客的態度上，我們會發現他非常細於觀察，也就是說他基本上在說服我們，這些房客在本質上，他們的人生是周而復始，是卡住的，這個卡住它們可以沒有發覺，所以要前進，要鑿開它。我們來看看這些房客的性格，在真實的描述之下，老張是有同志傾向的教授（莊凱勛飾）、柏彥是醫科高材生（侯彥西飾）、王先生（游安順飾）和王小妹（何潔柔飾）、陳小姐（李杏飾）三個是一家人、郭力是癌症末期病患（李康生飾）、令狐是郭力的姪子而偶爾會來照顧他（森竣飾），至於剩下的穎如則是張家俊自己的幻想。我們先處理穎如，因為她其實是最簡單的一個。

如果常看驚悚片的觀眾就不難發現，其實開頭就有多次的暗示這個角色實際上不存在，從一開始張家俊自己的描述，這個房客沒有作息表，沒有規律可言，就好像不存在一般；還有在他們集體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坐下說話，尤其老張還色瞇瞇的說能跟張小姐住在同一棟樓實在太好了，但似乎卻忽略這棟樓實際上還有住另一個女生；再者，旁邊的穎如都是站著的，大家都坐下來吃飯，感覺上她其實非常的突兀，突兀到似乎這個聚餐沒有人招呼她，彷彿是隱形的。因此筆者在看這一幕的時候，就對這個角色的立場有所懷疑，果然她就像是黃四郎的誘惑一般，漸漸的把張家俊拉下無底深淵。

至於其他的角色我們一個一個來看看，老張是個同志又是一個教授，在劇中他似乎對高材生柏彥有點興趣，從他幫他夾菜等等可以看出，但是在張家俊的眼中，卻是一個有家暴前科的好色體育老師，這是為什麼？我們似乎可以對應上述的說明來細想，會不會其實他說房客的身分，不是其在社會上的身分，而是一種本質，張家俊所看到的停滯不前的本質，必須要被鑿開。教授似乎在其角色扮演上是處於主掌權力的一方，從他自豪地對張小姐動手的那一刻，就可以知道，在一段關係中，老張是有其主導權的，而他躲在櫃子中偷窺，最後出櫃強暴陳小姐的一幕，似乎暗示其同志的傾向。

這時候我們關注到高材生柏彥時就會發現，現實中他雖然是高材生，但是對於老張的關懷有點排斥，但是卻又不太敢拒絕，似乎是處於弱勢的一方，這種想反抗卻在藏在心裡，不正是想改變世界，但卻幻想擁有超能力的宅男是一樣的嗎，甚至於最後他屁股流血，是不是也可以暗示說，老張對他的強暴呢？而他在鋸屍體與跟老張對打的反抗，是不是就是在說張家俊打破他們兩者之間的關聯，讓這段關係「前進」。

而王先生一家人在吃飯的時候，王小妹明顯的對張小姐排斥，如果在電影的描述，爸爸在外工作，小孩先回家是媽媽在帶，但是爸爸回家後敲張小姐的門把小孩帶回，其實蠻明顯的就是暗示父母不和，而小孩幫父親洗澡就是在這段不合的關係中，小孩是比較親近父親的，而這似乎在電影中張小姐帶不同男人回家，是不是在暗示媽媽外遇(或者單純一點是說媽媽實際上是後母，因為從唯一的互動來看，在餐桌上吃飯的時候，小孩不願意靠近媽媽反而黏爸爸，這跟一般我們所認知小孩比較親媽媽是不太同的，所以媽媽可能是外來者)，而小孩可能有目睹到(或猜到)，所以在一對近乎離異的關係中，選擇較為弱勢的父親，這段關係可能因為小孩或是家庭其他緣故，而沒有離婚，因此在張家俊看來，一樣是停滯不前，而電影的描述把這個本質帶了出來，張小姐跟別的男人的叫床聲被小女孩聽到，小孩問了父親為什麼張小姐每天都在哭，父親推說是因為牙齒痛。在現實就可以想到，在夫妻不和的關係中，母親長年哭泣，小孩問父親是否會跟媽媽離婚，父親用別的理由來推託說不會，這關係停滯不前，也必須被打破。

最後，同性戀人的郭力令狐一對，郭力是一個癌末病患，他的生命不只停滯不前，還真真正正的走到盡頭，所以他最渴望的當然是生命、生存下去。如果他像他的姪子這麼年輕的話，利用同性戀的轉化，年長者對於令狐肉體上的滿足來帶出，他對於令狐的渴望，實際上是來自於生命的流逝；而令狐對於郭力的依賴就更不難想像，我們可以猜猜為什麼是令狐照顧這麼即將死亡的病患，難道他沒有別的親人，看起來郭力應該是沒有老婆小孩，因為姪子其實不算是比較親近的親人，除非他們以前就感情深厚，也就是不難想像是因為小時候郭力與令狐比較親近才會在其癌末時，令狐會來照顧他，而這個依靠關係也是一種停滯，只是以前的恩情使得令狐「偶爾」來看望郭力，所以電影利用殉情來說明要回到以前的關係，不是單純偶爾的關心，每個星期三的20:30來纏綿而已，甚至我們還可以假設可能令狐與父母親的關係不好，甚至沒有父母，所以才會認為照顧郭力是自己的責任。

這邊似乎還有很多可以說明的，不過基本上到這邊就很清楚可以知道，警察基本上要的是動機、證據、實際的過程，但對於張家俊來說，他所描述的故事才是真正的過程，是一種看透這些人停滯關係的本質，他在這些本質上推波助瀾，這就是動機、證據與實際的過程，只是你們警察太蠢，沒看到，沒想到。但說了這麼多，我們實際上還是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殺死這些人的。其實不難想像，甚至可以有好幾種版本，只要你順著這樣的脈絡推下去。我們或許不知道警察所要的「真相」是甚麼，因為有太多種可能可以拼出來，我們透過張家俊的描述我們可以清楚的知道，他跟黃四郎所要的「真相」會是甚麼？就是把那些停滯不前、周而復始的人，打破他們的人生，甚至在邪惡一點，他們是透過這樣的方式，來引導看看有沒有人會因此墮落，成為下一個更厲害的「黃四郎」。

附註1：小說與電影劇情相差甚大，再加上電影有牽動全劇推動的主因新角(黃四郎)，故在此是電影作品為獨立故事，當然我本身也支持影視作品與出版作品都應該獨立對待，如果看電影還需要從其他周邊尋找真相的話，那電影改編也太過於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