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感謝那些故意去傷害自己的人,因為才不是他們那樣傷你,我們才會變成了如今更好的模樣,我們都是為著自己還有所愛之人才變好的!我沒有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也沒有這麼多感謝之情可以去給惡意重傷他人的心態。霸凌可以是身體的、語言的、千萬別覺得這些沒什麼.....
討人厭的人
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自己總是慢半拍?小學的時候上音樂課是這樣,不太會唱歌,所以同學們開始唱了,我便依附在他們的嗓子背後跟著輕輕哼著,嘴巴一開一合,動作裝神弄鬼,台前的老師根本不會發現我簡直在亂哼著,因為她總坐在講台前,很少下台巡視,所以坐得越是邊邊角角的學生則越容易躲過一劫,也容易被大人遺忘。
小時候的我好似被遺忘了!可是那個女孩可能根本不在乎。我一個人下課去中庭花園玩耍,盯著花台上長出來的花草,我可以自得其樂,有著小劇場,我在和自己玩,不是虛擬玩伴,就真的只是自言自語,便獲得滿足了。
長大後,有回哥哥問我:「你以前小時候有被同學排斥過嗎?」我說:「有啊!」「為什麼?」哥哥問著我,他眼神裡同時閃爍著另一個故事他想要告訴我。我和哥哥都過被同學排擠過的童年,不過,至今我都不覺得自己和哥哥有什麼特別討人厭的地方,他們才討厭,為什麼要莫名其妙一群人地去討厭別人?亂討厭別人的人才討人厭。
「他們說我沒洗澡,很髒,就連老師都這麼說我」我說;「他們笑我衣服都穿得很宅,很土。」哥哥說。當時的我們可能都啞口無言,不過,有時後並不是因為沒有理由可說,而是因為很難解釋,也懶得解釋了。因為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釋。能懂你的,能愛你的,通常是少數,但那樣也就足夠了。
不講道理
媽媽不喜歡我們洗澡嘩啦啦的水聲,當時的她受了很大的打擊,精神上很脆弱、敏感,討厭任何噪音,於是,我們聽了媽媽的話沒有常洗澡。媽媽總是替爸爸省錢,省吃的、省喝的、省穿的.....,所以我們也很少買新衣服,撿別的孩子長大不穿的,洗乾淨了,我覺得也是漂漂亮亮的。
說哥哥老土的人,他們才土。年幼的我雖然不懂潮流時尚,甚至連「土」是什麼都還搞不清楚,就跑去罵了某回放學與我哥哥突然勾肩搭背的小流氓,我覺得自己得替默不吭聲的哥哥出一口氣!原來,才可能十歲不到的我,才是小流氓,亂罵人,還理直氣壯,你們說這流氓不流氓?
「妳別去惹他,他真的是流氓,會打人,聽說他爸爸是黑道。」我安靜了,內心著實嚇了好幾跳,我怕被人打,尤其是流氓。年紀特別小的時候,我總覺得流氓是不講道理的,不過,長大後我才發現許多人都是不講道理的,那些愛集體霸凌別人的人、那些失戀、失婚的男女,還有我,我也不講道理。
我討厭那些虛情假意的人,他們在老師面前都是乖寶寶。教師節時,老師會收到他們的禮物及卡片,他們的媽媽也總會在家長日出現,可是我討厭他們又羨慕他們,羨慕他們可以穿漂亮的洋裝來上學,羨慕他們和我一樣這麼小就可以有多餘的錢買卡片和禮物,更羨慕他們爸媽會在家長日帶著他們一同溫馨出場,可是偏偏他們討厭我,所以我也要學他們一樣,用力地去討厭他們,不用任何理由的討厭,這也是不講道理的。
光溜溜,赤裸裸的
「那當時妳會難過嗎?」哥哥問得小心。「不會耶,因為當時我大部分時候沒發現自己被同學們排擠了,是長大後才發現了,喔~原來那可能是這麼回事。」我感謝自己的樂天,感謝自己當時根本無心理會他們,因為那些慢半拍,我的小學時光過得很自我,就好像一個待在自己房間玩洋娃娃的人,還能夠自己玩到發笑,關於後知後覺,關於能自我娛樂,我很感恩,原來逗自己開心,別理會對自己沒有幫助的言論,小時候我可能比長大後做得更好,但是,沒關係的,我相信那是一種生命的本質,我可以做得到。
「那你曾會為了那些事難過嗎?」我也問得小心翼翼,親近的家人間彼此開口,有時還是有謹慎的心情,我想那是因為在乎,把對方的感受當成珍珠捧在手上一樣,得小心碰掉了。
「其實難免有一點,但我當時假裝根本不在意,現在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了。」如今和我小時候一樣活的自我中心的哥哥回答著我。我知道他真的完全不在乎了,那些人說了些什麼,又算什麼?什麼都不是,因為懷著壞心腸的人說話的人,根本不會說出什麼重要的話。
「其實澡也不用洗著麼多。」近年來,某次我冬季皮膚乾癢去看醫生,醫生是這麼和我說的。醫生還告訴我:「其實,沐浴乳都是活性界面劑,洗多了,皮膚容易乾癢,有時清水沖一沖就可了。」又慢半拍了!我那一刻才恍然大悟 — 咦?!說不定我小時候是對的?
某一回,我小學四年級的女老師,她在某日早自習時間將我拖到隔壁班的教室後,當場脫下了我的上衣,她說:「把這衣服換上吧。」接著,她塞了一件她和同學媽媽要來的漂亮衣服給我,我還記得那衣服是條紋的,什麼顏色卻已經有點不記得了。
頭一次,年幼的我覺得自己被霸凌了,因為我上半身光溜溜地被另一個班級的孩子們盯著看。沒有表情,沒有謝謝,沒有哭鬧,我像個機器人似地完成老師要我做的所有動作。放學時,我拎著兩大袋老師替我和同學媽媽要來的衣服回家,很重,可是心情感覺更沉,不知道,沒來由的心情不好,明明我聽了老師的話,明明我得到了好多衣服(可是我家不缺衣服啊),可是我覺得好丟臉,好有負擔,真的開始變成好可憐了.......我開始覺得沒辦法天天洗澡的我是不是很髒?我是不是大家眼中的可憐蟲?
親愛的,請別這樣想著自己。一點都不可憐,一點都不髒。
「他們懂屁啊。」哥哥粗暴地說話,多年後哥哥早已可以對著自己信任的人很自在地展現自信,並說著那些自我認同的話,回想起那些曾笑他老土的同學們,哥哥決定現在要再笑過他們一次,「他們現在才土,他們懂屁啊。」不過老實說,他們的裝扮其實沒這麼好笑,也不怎麼土,我們也沒很懂時尚圈,更要好好說明的是我們的報復心其實也沒這麼重,只是想耍耍嘴皮子,背地裡替小時候的自己要點公道回來!如今都已長成成熟大人的我們,只是很想要保護那些在角落受了傷的孩子。
記得自己曾是醜毛蟲
哥哥大學畢業後在時尚產業裡待了一陣子,大學時期的他參加了許多彩妝及服裝設計比賽,他的任性與自我在作品中更是表露得更加狂放。頭一次他參加比賽沒得到最好的獎項,頒獎的時候,一直以來對他讚賞有加的老師不可自信地送了他一整組昂貴的刷具,他知道,知道自己是好的,有時只是不對評審口味,他告訴我:「我知道,但我就是想這麼做,我想留給自己做紀念。」人都知道自己何時好,何時壞,人也都知道自己何時討厭,何時不討厭,我們自己心裡最知道,不用別人來說,不用別人來討不討厭,我們只要做到自己喜歡就好了。
後來哥哥成了學校裡各項比賽的常勝軍,當然也有他只是靈感爆發,只想要為自己做出什麼的時候,聽著哥哥的事,我感到很驕傲,沒理由的,因為他是我哥哥,即便他不做什麼,我也為他感到驕傲,只是如今的我們都變成了讓人放心的大人,我們懂得捍衛自己,當別人用朝笑地口氣說著:「看看你身上穿的條紋衣好像鮭魚喔!」我們大可大聲地反駁他:「看看你身上的鮪魚肚吧!」(這對話,其實是我哥哥與其他人真實發生過的對話,你們看,如今的他已經很凶狠,我都不敢隨便招惹他了,笑)
「有時候,我看到一些人的時候,我會很想去幫助他們。因為我覺得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我們不可以忘記自己是從哪裡長大蛻變的,我們偶爾要想起自己醜醜的樣子,才會知道自己一開始在哪裡。」這段話也是哥哥和我說的。他並沒有變得驕傲而瞧不起人,我們也不會隨便嘲笑別人,也經常真心覺得路邊穿著花布襯衫的老阿嬤很可愛。穿衣服,就是穿衣服,穿給自己賞心悅目,穿給自己心情輕鬆愉快,哪有什麼土不土?都是人在操控的。
慢半拍的謊言
多年過後了,我慢了好多拍,這才想寫一封信給小學四年級的老師,時間久到她可能都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我記得她,記得她的好。
「老師,我知道妳是為我好,才去和同學媽媽要了那些衣服,才在眾目睽睽之下脫去了我的衣服。我知道妳是為我好,才做這些的。可是,即便當時的我發育還不完全,依然覺得好赤裸,而且更糟的是 — 同學們之後不敢當面笑我沒洗澡了,他們變成偷偷地笑,好像一把暗箭一樣,我被傷了還找不到兇手。我當然不討厭妳,但是,我恨小學的健康課本設計,為什麼要讓小朋友用課本後的附件貼紙記錄自己每天有沒有刷牙、洗臉、洗澡呢?我從來都不覺得用說謊的方式來貼上那些貼紙我可以成為更好的人,然而,有一次妳說我:『好髒,把貼紙貼上吧!真難看。』我真的好難過喔,因為我不想被妳不喜歡,也不想用說謊把事情變得好看。我以為成熟又愛我的大人可以愛我就是沒那麼乾淨,可以愛著那些看起來不是這麼好看的一面。」
一個孩子的問題,不見得是他們自己可以去選擇處理好的問題,家庭的問題、親子的問題、單親的問題、隔代教養的問題,流氓家族的問題,問題中的問題......,那些難解的,深層的,複雜的,不好說的.....,有時得緩半拍,甚至好幾拍,才能找到一個比較溫柔的解法!慢慢地想,慢慢地回應,又或者有時看不懂的時候,別回應還可能會比較好。
「沒洗澡的時候,也要換衣服。」這是我從謊言中學會的事,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不討厭」、「看起來比較沒有問題」,即便我嘴巴上還是沒辦法告訴我小學的同學、老師們說我天天洗澡,但我開始拿翹地在不被媽媽允許洗澡的日子裡也要堅持要換衣服才去學校,因為這樣的我「看起來好似比較乾淨」、「看起來好像比較沒問題」,可是,其實本質上我還是一樣的,不過,升上了小學五年級後,換了一班同學,他們竟然都更喜歡我了?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我真的變好了?還是因為我變得比較會用身體或行為去說謊了呢?
別感謝那些故意去傷害自己的人,因為才不是他們那樣傷你,我們才會變成了如今更好的模樣,我們都是為著自己還有所愛之人才變好的!我沒有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也沒有這麼多感謝之情可以去給惡意重傷他人的心態。
霸凌可以是身體的、語言的、千萬別覺得這些沒什麼,因為「沒什麼」通常不是個人的自我認為,對當事人而言有什麼感受才是真實的,「沒什麼」這句話,就像在說一個笑話,人可以用自己說笑話,但用別人來說笑話,請先確保自己有足夠正確的幽默感,否則,結果一點都不好笑,這還不夠糟嗎?
給叔叔的
我不是霸凌的受害者,如今不是,小時候後知後覺的,大多時候根本沒意識到,所以應該也不算是。不過,我寫這篇文章是因為一方面是想把這些事情記錄下來,一方面則是覺得霸凌真的是很糟糕的行為,說真的,我不是教育專家,還真不知道若有這行為該如何從小被教育?父母師長、長輩們的身教 ?課程教育?社會教育.....?
我想將本文獻給我的一位叔叔。他今年大約快四十歲了吧!他曾在房間裡堆滿變形金剛玩具,還記得我們還小的時候,過年時他總會割愛地帶我和哥哥去參觀他的房間,並送我們一兩個他心愛的玩具。他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家沒有工作了,大部分的時候他會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笑,不對任何人地笑,也有些時候,他會突然很生氣似的,嘴裡念念有詞,好似在咒罵誰。
他需要定期看精神科,行為就像個孩子一樣,雖說這篇文想給他,但他現在一定看不懂,不過,我記得姑姑曾和我說過:「叔叔國中之前都很聰明,很會念書.....。」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叔叔會變成這樣?
我好生氣,我真得曾經為了這事好生氣!就像我當年莫名其妙跑去和搭住哥哥肩的小流氓吵架一樣很生氣。
姑姑和我說叔叔國中的時候,長期被一群同學勒索,有一回他脾氣很不好地跑回家,和阿嬤討了五百塊,匆匆忙忙地就跑出去了,但其實叔叔平常是個很乖的孩子。後來姑姑想了想覺得這事不太對勁,便找去了學校。
終於到了學校,找到了叔叔之後,姑姑竟然發現他被一群人圍毆著,立馬上前遏止,人都怕會怕壞人,小混混們走了,但我想不是因為姑姑比較壞,是因為他們盡興了,目的也達成了。
以為沒事了.....,時間過了,走了,但不見得所有事情就會變好。叔叔在那件事情之後,開始行為和說話都變得有點怪怪的,升上下一個學年之前,他的腦發病了,
精神病。姑姑說阿嬤把所有下學期都已經買好的課本退掉,叔叔也休學了。
叔叔的腦壞掉了,被人打壞掉了。我很生氣,曾經很生氣,現在寫著這些的時候,竟然又生氣了。不可原諒!不可原諒!覺得很多事情都可以諒解的我,真的完全不想原諒那群人。
我曾想著那些人呢?現在那些當年欺負我叔叔的人呢?他們成家立業了嗎?我叔叔連照顧自己都有問題,怎麼有可能擁有妻子和孩子呢?那他們現在過得幸福快樂和自由嗎?我很希望他們不是那麼快樂和幸福,即便叔叔如今就像整個人傻掉一樣都常常都在笑,可是我有時我看見他笑,我好心酸,那些人會知道嗎?那他們有沒有過曾經感到抱歉呢?......可是,道歉又有什麼用?能把好好的叔叔變回來嗎?能把叔叔的人生還給他嗎?
有一段時間社會新聞炒得沸沸揚揚,當時我聽到有人說:「神經病都應該被通通抓去關起來.....」的言論時,我會有點情緒失控想反駁吵架(不過當時的我已經不敢了,我怕被人打)。因為我很想控訴地說:「精神病並不是他們的錯!那些把別人弄成精神病的人,才該被抓起來關。」
曾有個女孩偶然地和我說:「其實我都不敢和別人說我弟弟有精神病。」我盯著她有點灰灰暗暗的眼神安靜了半晌,低下了頭,我一面攪動著碗裡的未融化起司,一面想著要如何接話。
「我有一個叔叔,我從小在阿公家長大的,所以,他幾乎是看著我長大的,而我也看著他幾乎似乎都沒有長大。他也有精神病,我不會隨便和別人說,不過,不是因為覺得丟臉才想藏起來,而是說起來我可能要說來龍去脈很久,而且會容易罵人,想去詛咒別人。」我驕傲地說完這些,為著叔叔感到驕傲。
好了!文章打到這裡要收尾了,平常都喜歡祝福別人幸福快樂的我,今天就暫且收起了這句話,因為我還好生氣,我不想帶著怒氣說這句話。
霸凌實不應該,叔叔你一定要幸福快樂,這樣說,你聽得懂嗎?
我們可以常常去思考去包容,關於自己和別人不同的價值觀,並且可以幽默去看待,而不是必須要去摧毀別人的觀點。— 焦安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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