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書貼文:2020.2.27
1970年代初期,因為國民黨的政府被驅逐出聯合國,台灣的國際地位處於風雨飄搖中,「國際孤兒」的危機趕,逼使知識階層發起「回歸鄉土現實」的訴求,這一我稱之為「回歸運動」,反省的範圍包括政治上要求落實民主,經濟上要求利益的重新分配,社會上關心基層民眾,文化上要求與傳統接頭。這運動訴求堪說氣象萬千,其中比較有影響的是民主運動和社會運動,經濟利益的合理分配,一直沒有起色,而文化上與傳統接頭的主張,卻只形成一種情緒需求,無法匯為有目標的尋根運動,更談不上有思想主張的「再生運動」。
不過,在這運動思潮影響下,我開始思索台灣音樂文化的走向和出路問題,很快的我發覺,我畢業的音樂系,好像西洋文化的「租界」----中國上海的「租界」,門口豎立「狗與華人不允許進入」,學院派的主要根據地音樂系的大門,好像也有「傳統與台灣音樂不得進入」的無形牌子。終於,我又醞釀了另一次流浪,開始思考台灣音樂何去何從的問題,思考的面向頗廣,簡單說,就是堅信除了在傳統的基礎上去求新求變而外,台灣文化別無出路。
我的主要課業是音樂。在音樂回歸傳統的路上,有兩個人對我影響很大,一個是楊秀卿,一個是劉福助。在楊秀卿老師那裡,我體認到歌仔音樂的美感特質和魅力根源,由之我進入歌仔戲的領域,並嘗試以歌仔戲的復振,帶動台灣文化的活力。劉福助的台灣歌謠,令我進一步瞭解台語歌樂文化的特質與風格,對我「詩樂諧合」理論研究有很大的助益。在「依合樂原則,論曲調修飾」的章節中,我全部舉他的歌唱為例說明。並且對他的貢獻極力讚揚,他是我唯一肯定的近代音樂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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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我變得說明兩點:
一、我認為「歌謠」與「流行歌」作辨異沒有什麼意義。要說兩者有何不同,也是時代造成的。「流行歌」是1930年代的新名詞,是與唱片和廣播電台等現代化傳播媒介相關連的名詞,因為現代化媒介而打破地域性的限制,成為社會普遍接受而流行,這是流行歌與歌謠的主要差別所在。因此「三十年代台語流行歌」深入社會人心,很多人至今念念不已,甚至直稱它為「台灣歌謠」的原因。
順便一說,三十年代台語流行歌,我認為重要成就是歌詞,大概受日本俳句的影響,打破台語七言為主的詩體格式,而內容頗多反映時代的社會情緒,是很好很成功的口語詩詞。至於音樂,顯然是受日本「演歌」的影響,注重曲調的起承轉合,並且以固定的曲調套唱不同的歌詞,遠離台灣人根深蒂固的歌唱美感觀念。「濃得化不開」的調調,缺乏詩情的極致變化,先天就限定了它的出路。
劉福助有的唱片公司「封」他為「歌謠之王」,他的傳統歌唱,實際也與一班的流行歌不同。這裏我卻以「流行歌」範圍他,特作以上說明。
二、劉福助唱的歌曲種類龐雜,我肯定的是傳統「詩樂諧合」歌唱精神的歌曲,如取材自歌仔戲的「安童歌買菜」(雜唸調)、「勸世歌」(江湖調」,取材自社會歌謠如「做人的媳婦(阿媽的話)」、「歹歹翁食昧空」,取材自牽亡歌的「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牽仙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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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福助1940年出生於台北萬華,國校五年級時,以做皮鞋為業的父親過世。雖然中和國小百年慶時,曾頒發傑出校友獎給劉福助,但不表示他國校一定有畢業----我喜歡強調「主角」的低學歷,對知識階層好像有點不敬。
劉福助從小喜歡唱歌,依他所處的時代背景及他的歌唱推測,他一定聽過、學過所謂的「三十年代台語流行歌」,應該也有不少的「唸歌」和「歌仔戲」經驗,特別是像萬華(艋舺)這樣的老社區。16歲曾在電台唱歌賺取外快、跟許石(他組台灣民謠團)問學,大概受許石的影響不小。19歲灌製第一張唱片「丟丟銅」,從此成為演藝界的不老翁
王振義 2020.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