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人慈》(上):人的本性到底是善良還是邪惡?

2022/02/21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一名老人對他的孫子說:「我心中有一場鬥爭,那是兩匹狼的惡鬥。一匹是惡狼——憤怒、貪婪、嫉妒、傲慢且膽小。另一匹是善狼——平和、慈愛、謙遜、慷慨且誠實。這兩匹狼也在你心中鬥爭,也在每個人心中鬥爭。」一會兒之後,男孩問:「哪一匹狼會贏?」老人露出微笑說著:「你餵養的那匹。」
數千年前就有人在研究人性,從孟子的性善説到荀子的性惡說、西方哲學家盧梭與霍布斯的人性戰爭,討論的無非都是人性的本質到底是什麼?這場爭辯到現在仍舊沒個結論。
然而,人的本性是善良還是邪惡重要嗎?它對我們到底有什麼影響?
這,當然重要,因為我們對人性的預設值會深深影響我們看待世界的方式與應對的決策。我們要更嚴厲的懲罰,還是更好的社會福利?監獄要越具威嚇性,還是作為矯正設施引導罪犯回歸社會?要從上而下管理人民,還是相信民主自治的力量?教小孩到底要斥責大罵,還是好言相勸?我們對於人性的預設值會讓我們有不同的答案。
作者認為人的本性善良,並蒐集了各種實際例證反對那些人性本惡的說法。而這本書之所以被許多人推薦,最大的原因在於一樣是講人性本善的書,其他書都在賣雞湯,這本書賣的是貨真價實的案例分析,並從那些人性本惡的實驗細節中抽絲剝繭,找到那些實驗結果產生錯誤結論的原因。要看科學版的人性本善,首推這本書!

讓人類成為地球霸主的本性

談人的本性,我們先從歷史的角度切下。現在的人類絕大多數都是智人,在我們之外還有尼安德塔人、直立人、呂宋人、佛羅勒斯人、丹尼索瓦人等等,只是為什麼現在他們都不見了?而且為什麼是智人這個物種統治全世界,而不是阿貓阿狗或者其他的猿類?
想像一下,如果地球的生命史只有一年的長度,那人類出現的時間大概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十一點,甚至農業出現是在最後的五十八分。然而人類卻能夠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散佈到全球,幾乎統治了其他的物種。這難道不挺不可思議的嗎?
解釋的說法很多,最強壯這點肯定是沒有的,畢竟大多數的動物一撞人類,人類就死了。論記憶力跟學習能力,其他靈長類也不輸人類。有人說是因為人類最自私、狡猾,能夠順利欺騙其他物種,但可惜的是同為剛出生的黑猩猩與小嬰兒,黑猩猩欺騙技巧更好,反而人類才是差勁的說謊者。而目前作者提出的推論是——人性本善才是造就人類成為最後霸主的原因。

馴化

為了解釋這件事情,作者找到一項研究。在1958年,莫斯科國立大學的生物系學生柳德米拉・特魯特參與了一項計畫。因為觀察到多數農人馴化的動物是捲捲尾、垂耳、娃娃臉的小狗小豬,所以想問:「為什麼馴化的動物都長成這樣?」他們懷疑,這些可愛特徵或許是某種特質的副產品?
而這個特質就是友善程度,也就是比較適合被馴化的特質。
於是,實驗中心買下一座超大型的狐狸飼養場,裡面一大堆未經馴化的銀狐,幾乎每隻都發出刺耳的吼叫聲、具有強烈的攻擊性。柳德米拉買了保護手套,伸手進入籠子,要是一看到銀狐要咬上來,她就會立刻抽手,但是如果銀狐有一絲猶豫,她就擇育這隻銀狐,簡言之擇育最溫和的個體。
實驗到了第四代就出現了第一隻會搖尾巴的狐狸。實驗繼續下去,這些較溫馴的狐狸出現了生理上的變化,牠們的口鼻變短、骨頭變細、雌雄相似、喜歡整天玩耍。柳德米拉懷疑,這些溫和狐狸們的改變與激素有關,實際上測量的結果是,他們產生比較少的壓力激素、比較多的血清素與催產素,於是個性與外型也有所改變。
相較於其他人種,現在的智人確實骨頭最細、口鼻也比最短,於是有了這項推論——智人是經過馴化的人類。但是柳德米拉的擇育是經過人擇才選出來的,那麼智人這個物種本身呢?贏過其他的人類的特性是什麼?

合作

1980年代,研讀生物學的布萊恩在協助指導教授的研究中發現了個重大關鍵。那是一場選物測試,也就是經由提示讓受測者找到東西的一場實驗。實驗結果顯示人類幼童在測試中表現良好,黑猩猩則是幾乎找不到目標物,這時布萊恩跟指導教授說:「我家的狗也可以通過選物測試喔!」結果還真可以。於是有個問題:狗的大腦明顯小於黑猩猩,照「理」來說黑猩猩無法通過的測試,狗為什麼可以通過?
於是有了這樣的推測:或許越友善的動物會變得越「精明」。
後來那些仍舊兇猛的銀狐與被馴化的銀狐一起進行了測試,測試結果顯示馴化的銀狐更容易通過人類所設計的選物測驗。(雖然我認為這實驗由人類所設計,對於這些較友善的銀狐本就有些優勢)這代表的是,經過馴化的動物更擅於社會學習。或許別的人種比我們更聰明,有能力製作各種器皿、打敗野獸,他們厲害卻不擅於分享,而智人雖然不那麼聰明,卻具備很強的社會學習能力,只要一個人會,就能夠一傳十十傳百。
而合作的重要性或許就是智人之所以能夠存活到最後的原因。過去在《自私的基因》一書中提到或許是人類心狠手辣,像是猶太大屠殺一樣,將其他的人類全部殺光所以最後才會只剩智人,但這件事情直到現在都沒法找到證據。作者推論,應該是智人彼此合作順利度過冰河期,其他人種卻在冰河期中滅亡了。

人性

現在的世界朝著「最友善者生存」的方向走著。經過馴化的人類們彼此相互合作,度過各種困難存活下來,不僅如此,在後來的人擇之下,人類也偏愛溫馴的物種,於是現今留在世上的物種多半偏向友善。
然而平平都是馴化後的物種,為什麼智人又能比貓狗猩猩更快佔領地球?我們與其他物種最不同的地方在於——表情、眼神。
智人作為高度善於合作與社交學習的動物,表情的細節更多,臉紅更是一種僅限於人類的表情——這代表我們在乎他人怎麼想。同樣地我們是少數具有眼白的動物,這個特徵能讓我們跟上別人的視線,體察別人的情緒。這些特徵幫助我們更能同理、同情他人的感受,促成更快速的溝通,有些內容更是不言自明。
而這樣的快速溝通交流便是促成人類可以成為霸主的主因,作者也把這種主動助人、相信別人、彼此合作的特質稱之為「善」。

屠殺的理由

但這些彼此友善的智人怎麼會在二戰期間促成納粹大屠殺?
這是所有人性本善的主張者勢必要面臨的難題。畢竟其他物種不會蓋毒氣室、集中營或是大肆殺掉其他同類,甚至有人懷疑那群德軍是特別瘋狂的人。為了研究這問題,作者去翻了以前研究者的訪談資料,發現當年被認為是嗜血的德軍其實跟一般人沒有什麼不同。
在過往的戰爭中,能開槍殺人的只是少數。從遊牧民族開始,人們一旦遇到紛爭就會彼此分別,不再碰面;早期用刀劍刺殺敵人的戰鬥中,也極少有人能夠直接刺穿別人;在以槍為主的火力時代,也多半是靠遠距離武器,很少有人能當面開槍。因為在大部分的人的心中都有個預設機制:不會殺害同類,這也是大部分的物種的內建機制。不僅如此,在近距離的情況下,你會發現你殺害的,只是跟你的父母、手足、朋友一樣的普通人。或許也正因人類沒有辦法在近距離內痛下殺手,所以只好發明砲彈這種遠距離武器,又或者像毒氣室這種不是自己直接殺人的方法才能痛下殺手。
為了解釋大屠殺的發生,社會給出兩個來理由來解釋大屠殺:
  1. 電擊機實驗:人類盲目聽從權威
  2. 凱薩琳之死:人類只求自保不關心他人

史丹利・米爾格蘭和電擊機

這是一項在1961年的實驗。史丹利發起這項研究,招募五百人進入他位於耶魯大學的研究室。每次都是成對參與實驗,一方擔任指導者,一方擔任學習者,說要進行人類記憶的研究。接著指導者會被安排坐在巨大的電擊機前,每當學習者答錯時,指導者們就要按下電擊機的按鈕,向學習者送出電流作為懲罰,而且隨著答錯次數升高,每次通過的電壓也會越高。
然而學習者是實驗室安插來演戲的人,指導者並不知情。只是實驗室想知道,這些受試者也就是會指導者會不會在實驗室人員的指導下,繼續釋出高壓電流?究竟是實驗室的指令重要,還是學習者的痛苦表現更會影響他們的決定。
後來公布實驗數據:有百分之六十五的參與者一路按到最極限的四百五十伏特,然後把人活活電死,這表示我們普通人有過半數都會盲目聽從權威。
作者懷疑這件事,與澳洲心理學家吉娜一起去研究了實驗檔案素材,發現了驚人的癥結點。絕大部分的受試者都知道在耶魯大學這樣名聲好的學校,怎麼可能放任教授去把人電死,所以不少人推論這只是在演戲就配合著一起演。而相信這是實情的人,絕大多數都會跟實驗室大吵一架,甚至主動關掉電擊機,接著實驗室會斥責他們重新打開電擊機逼他們按下電擊鍵。
唯有一種情況例外。
大家不妨想像自己是受試者,聽到下面四個句子,稍微感受一下再往下讀:
  1. 請繼續
  2. 本實驗需要你繼續
  3. 你繼續進行對人類社會有很重要的意義
  4. 你別無選擇,一定要繼續
人類其實不會傻傻聽從權威的命令,尤其是第四句話,絕大多數人都會有種「被命令的感覺」反而更容易起身對抗。然而第三句卻有可能讓人選擇繼續下去——也就是說,真正影響人類行為的是信念。一旦邪惡的事情包裝在善良之下,我們只要認為我們在幫助人,就會去做。我們的善意才是促成邪惡最大的幫兇。
負責猶太人大屠殺的納粹少校阿道夫・艾希曼在訪談時就表示「我一點也不後悔」。真正影響他的不是意識形態、政治口號,而是他身邊的親人朋友相信猶太人是必須要根除的,所以他願意為了自己的朋友挺身而出。事後歷史學家發現,官僚機關下的指令相當模糊,而下面的軍官會努力完成上級的期望才去做,但他們本身認同這些口號或理想嗎?
同樣在屠殺猶太人中,另一個善意的例子是丹麥。正當德國風行著種族主義,丹麥當地卻更盛行著人道主義。當德國要突襲丹麥時,風聲一傳進來,當地人就主動幫助猶太人逃離現場。甚至連原本支持德國納粹的丹麥人看到自己的同胞這麼做,也都改變了自己的做法。
簡言之,電擊機實驗的真正結論應該是長這樣:
大部分的人都具有判斷力,預設回應 yes,但遇到不合理的請求時仍會回答 no。但要是這件不合理的請求以好事來包裝,就有可能會回答 yes。

凱薩琳・蘇珊・吉維諾 Catherine Susan Genovese 之死

在一九六零年代,人稱凱蒂的凱薩琳・蘇珊・吉維諾在一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外頭天氣寒冷,那時是凌晨三點十九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劃過天空,凱蒂大呼求救了好幾聲,殺人犯還繼續砍了好幾刀,多數人卻都只有在自家看著。直到三點五十分警方到場,殺人犯已經跑了,「我不想牽扯進去」通報者向警察這麼說,於是大名鼎鼎的「旁觀者效應——人類面對再殘忍的事情都保持不關己事的態度」就這麼誕生了,我還在《好好拜託》那本書的閱讀筆記中解釋過這套理論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回來打臉自己。
作者後來去查證了事情的經過,當天事情應該是這樣子的:那是一個凌晨的晚上,由於天氣寒冷,幾乎家家戶戶都緊關著門窗,由於街上照明極差,遠遠望過去只是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地走著,那聲大叫比較像是一名酒醉人士又在半夜鬼吼鬼叫,畢竟街上就開著間酒吧。而警方也老早就接到電話,只是過往的經驗告訴他們,這時要不是有人醉酒就是半夜夫妻吵架,而這兩種情況…通常都等當事人稍微冷靜點再處理比較好。
至於那句「我不想牽扯進去」,那是凱蒂的朋友說的,因為她與凱薩琳都是同性戀。在同性戀還是違法的一九六零年代,他認為凱蒂被殺是因為有人看上他們同性戀的身份,所以他不便直接出手相助,也怕曝光身份,所以只能請警察幫忙。但是他看到這畫面還是打電話給很多人,其中一人是共同好友的蘇菲亞。蘇菲亞一聽到狀況連忙衝出去,看到奄奄一息的凱蒂,只能緊緊把她抱在懷中。
凱蒂死後兩天,他的其他鄰居發現在他們社區裡有奇怪的男子搬著大台的電視,那位鄰居打電話給屋主:「你們最近有要搬家嗎?」「蛤?沒有啊!」於是那位鄰居立刻逮住那名小偷,殺害凱蒂的人也就這樣在鄰居的幫助下落網了。
這件事要講的是,旁觀者效應確實存在但並不能被無限上綱,就像大部分的人看到殺人現場,或許有不少人會呆住,但也應該不少人會主動趨前幫忙。旁觀者效應應該是這樣的:
  • 在事情不會變得更好的情況下,人們傾向主動介入。
  • 但當場看到了、知道有更適合的人介入、怕可能把事情搞砸、周遭沒有人主動介入時,人們傾向不介入。
  • 如果情況嚴重(如溺水、性侵、鬥毆),人們會彼此溝通主動幫忙。
只是現在有個疑問,為什麼電擊機實驗與旁觀者效應的扭曲解釋可以大行其道?

扭曲解釋的散播

主要的原因有二:
  1. 實驗朝研究者預先設想的方向推論,俗稱觀察者期望效應 Observer-expectancy effect在電擊機實驗中,史丹利就希望導出「人類盲目聽從權威」的結論,所以在受試者拒絕按壓電擊鍵的時候,會用各種方式讓受試者按,例如派助手去吵架、不做實驗就不給你當初說好的實驗費等等,自然實驗推論會朝他想要的方向走。而這種實驗偏誤是多數研究者會犯的,之後有機會聊到《聰明的思考》一書再來聊聊這個問題。
  2. 人們對於危機比較有警覺性。就像大家喜歡看腥羶色的報導,人們傾向關注具有驚悚性的事件。就凱蒂之死而言,多數媒體都只報導最驚悚、最冷血的部分。反觀凱蒂死在朋友懷中、犯人兩天後就被抓到、社區里民彼此相互協助這些事情根本就吸引不了觀眾的眼球,真的有報導也都被驚悚冷血的報導給淹沒了。

小結

作者認為人性本善,理由是因為人們擅於合作、願意相信他人的特質,尤其是為了身邊的人更能挺身而出,但也因此比其他物種更擅於分化「自己人」與「其他人」。這件事情從小時候的團體就可以發現。國小時大部分的人會玩在一起,進入五六年級、國中後小團體的劃分會變得明顯,具有一定程度的排外性。
「我是德國人」、「我是丹麥人」這類對於團體的自我信念,會影響我們的行動甚至主動去做某些事情。正是因為大部分的我們都相信自己是好人,所以當要殺害他人或有人遭逢重大危害時,我們都會傾向保護他人。從推翻實驗的結論中便可窺知一二。
書中舉的例子不止這些,還有《蒼蠅王》與現實版蒼蠅王的荒島求生系列、復活節島之謎、鄰里照護的機制、孩子的廢棄遊樂場等等,再再都顯示了人們在自然狀態下只會彼此幫助而不會彼此傷害,甚至完全不需要管理都能做得好好的。
不對啊!那怎麼人們現在會有這麼多戰爭?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我上面特別提到的「自然狀態」?那在不自然狀態下就可能會發生戰爭這樣的大規模衝突!下一篇將會講到這類型的衝突,就敬請期待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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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能夠充實我們自己的腦袋,筆記是能夠讓自己將讀過的東西融會貫通。在閱讀筆記裡,我希望與你分享我從書中看到的知識,再點綴上一些自己的想法,希望在閱讀的過程中你我都能夠從書中學習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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