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如幻

週日在上課時，哥哥傳來訊息：媽媽一直在哭，說有一個弟弟不見了，問我印象中知不知道這件？

我試著拼湊一些記憶，但確實不知道是否有此事（媽媽是獨生女）。

看護也說媽媽最近常做夢，有時候夢跟現實生活搞混了，醒來還會持續的悲傷。

週一下午，看護透過視訊跟我聯絡，她說阿嬤一直在哭，也不知道哭什麼？說得也不是很清楚，然後透過鏡頭讓我跟媽媽說話。

畫面中的母親哭得像個孩子，不是只有難過的落淚，而是嚎啕大哭，一開始還不認得鏡頭裡面的我，媽媽有重聽，我說話她也聽不見，多虧看護機靈，要我用寫的。

就在工作室透過鏡頭視訊跟白板的書寫跟母親溝通，最後我跟媽媽些說，我明天會回去看妳，看護還讓媽媽唸出來確認她看得懂。

接著媽媽情緒較安穩後，看護接過電話，說阿嬤有比較好了，但跟我說：她希望阿嬤不要哭，如果她再哭要怎麼辦？我說你就讓他哭，幫我陪著她，就陪著讓她哭就好，不需要制止她。

她又說：但是我如果看到阿嬤哭，我也會想要哭那怎麼辦？我說沒關係，如果妳也想哭，就跟阿嬤一起哭，哭沒關係的...

星期二上午回去看媽媽，她一看到我就開始流淚，看媽媽很難過，我也覺得心疼，我放好東西，坐在她邊旁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搭在她肩上，我問：老母妳怎麼了？

她邊哭邊搖頭說：兩個小兄弟放學回來的路上就沒有了，但也說的不是很清楚，我問怎麼沒有了？她還是搖頭說，就不見了...

後來她一直看著我，我也一直看著她，看著她慢慢舒緩的情緒。後來看護也說，阿嬤應該是做夢了，只是她醒來後還記得，以為是真的。

我也想到，之前我回去，媽媽也問我說：為什麼我在樓下跟人打架，但我並沒有。

看著媽媽漸漸緩和的情緒，讓她吃蒸蛋湯，媽媽喜歡蒸蛋湯，整碗都吃完了，這時候，想想到底媽媽是不是做夢也不重要了，重點是她確實在當下感受到悲傷。

回憶從小對母親的印象，她一直都是一個樂觀，時常笑臉迎人、也很少生氣的母親，從沒有看她哭成這樣。

也許媽媽現在更像個孩子般純真，有傷心難過就可以表達出來，這樣未嘗不好，因為情緒跟感受都能流動，就是很棒的療癒。

也許母親真的因為夢中的故事情節受苦。透過媽媽的經驗讓我想起時常有機會陪伴一些人，他們又何嘗不是因為一個念頭、一個腦海裡的故事、一段經驗而受苦呢？

我的一位師父曾說過，我們都在如夢如幻的世界中執以為實，把一些念頭、想法、情緒｀感受當真而受苦。

聽到看護說：媽媽可能是把夢當真了，誰知道呢？也許在另一場輪迴的大夢中，我們都未醒，我也只不過是在媽媽另一個夢中，扮演她孩子的角色。

在夢裡～我陪著她哭，在夢裡經驗著我們的故事，在夢裡我們珍惜著還未醒來的緣分，我們就只是在這夢中有緣成為母子。

我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夠真正的醒來，但也希望自己還在夢中的時刻，能夠繼續陪伴一些人，陪伴他們經驗著如夢如幻的難過跟悲傷、經驗著看似堅實的困境跟挑戰，希望自己有能力，最終在陪伴的過程中可以一起醒來。

吃完東西去媽媽睡了一會兒，等到她醒來，我跟他說我要回去了，媽媽看著我，跟我說：你不要走，留下來好嗎？

我問：要留下來做什麼？

媽媽：跟我一起去看阿嬤、阿祖...

我想想，快要清明了，也許媽媽會掛心祭祖，我跟她說：妳放心在家休息，阿嬤那裡我會去，她點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