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吐物(隨筆 #4)

咀嚼、嚥下、感到反胃、我不該吃東西，我沒有資格吃東西；

那吃生菜好了，一大碗生菜，超商的生菜沙拉盒子上寫著「滿足成人一天1/2蔬菜建議量」那就吃兩盒，還想吃兩顆茶葉蛋，加上400ML的牛奶！

吃吃吃，歐不，好撐；好想吐，

腦袋想著，我想吐，我想把所有剛咀嚼嚥下的，剛經過食道而滑過賁門進入胃袋的生菜葉與蛋白挖出來，我要看到他們出現在馬桶裡！

最好催吐的方式是：用右手食指與中指伸直併攏，沿著舌頭後方壓，壓到一個力道程度後，吐出來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戰利品。那些已經被消化液處理到一半的食糜會猶如湧泉從靈魂的底部噴射，刷的濺起馬桶中的小水花；如果超過半小時再進行催吐，通常在水中會夾雜一些褐色的絲絲(我不確定那是甚麼)。相對地，如果是剛逃離吃飯情境的餐桌遁逃至化妝室，則會看出剛下肚材料的輪廓：生菜沙拉的青菜葉、健康餐盒最後吃的紫米飯、經過消化系統加熱過的牛奶、蛋黃蛋白夾雜的碎狀物......兩個月以來的食物離不開這幾樣，這是最省腦力，同時可以良好控制熱量攝入(1500kcal)的最好菜單。

有時會出現衝動的吃，看到薯條與各式炸物的狂熱，回過神來手上拿了一袋速食。當下只有：吃！吃！吃啊！我的身體強迫似地要我吃下這些會讓熱量攝取爆表的東西們，理智的思考同時正在我拿起薯條潑掉上面的鹽分時反芻責怪著自己：妳看看妳！妳在幹嘛？妳還會什麼？連熱量控制都控制不好，還能做什麼？妳IELTS分項目還退步！妳根本就是一坨嘔吐物！

但手跟嘴就是停不下來。

結果就是：嚥下最後一根薯條的當下，提起腳步前往廁所，挖。

挖出來，愈多愈好，最好全部都挖出來！快啊！

眼淚因為催吐的壓力而不自主流下，對於嘔吐物的味道，曾經的我只因為弟弟還小時常可以「體驗」（嬰兒時常會吐奶；幼兒時期生病容易吐），如今換了情境，漸漸習慣了右手兩隻手指挖完喉嚨後暫時性的嘔吐味。

我想吐出的是罪惡、是對自己的厭惡與憤怒，這些如流水帳般的感覺，刷刷地沖洗平常應當正常運作的腦袋，殊不知我無法承受這些，只能全部吐出來，吐出來就可以當作暫時不存在；至少不會讓身上跟以往一樣出現自傷傷痕，不會讓很多「與我相關人士」需要寫報告+通報。我是自私的，我不喜歡別人拿走我對事情的主導權，而吃與吐，似乎成為我從去年底以來，少數握有主導權的事。

體重有降，這個月大概三公斤，褲頭也鬆了，比起體重，腰部的變化自己比較敢覺得到，但我依然很肥，外人應該看不出來體重有變。加上時不時的吃-吐循環，很多時候很氣自己因此無法好好算熱量，妳到底在幹嘛！

我一直都覺得我的憂鬱好不了了。或許我的近況，就像那一坨坨嘔吐物。不是或許，我就是嘔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