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小叮嚀:基督徒往往忽略,基督教怎樣看人性
社科小常識:思想派別分歧,往往始於細微的信念差異
應用小撇步:敵我之分從來不明顯,反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兩個神學家的故事
梅茲(Johannes Metz)是二十世紀最有喜劇感的天主教神學家,是莫特曼的難兄難弟,是教宗的鬥氣冤家,更是頑童與遊俠的合體。
戰爭洗禮真硬漢
梅茲比莫特曼小兩歲,在二次大戰結束前幾個月,即使尚未成年也被迫加入納粹軍隊。受訓期間部隊遭敵人炮擊,幾乎全軍覆沒,梅茲剛好外出執行通信任務,因而逃過一劫。經歷生死關頭,這個少年的心靈受到極大衝擊,由此生出與受苦者同理之情。德國戰敗後,他遭送到美國的戰俘營,拘禁期間靈性得以沉澱,立志成為神職人員。他返國後繼續學業,高中畢業後進神學院,專心修習哲學和神學,受教於當時天主教神學大師拉內(Karl Rahner)。這樣看來,梅茲的學經歷的確跟莫特曼十分相似。但是,同樣是回應人類苦難的論述,梅茲朝解放神學方向發展,跟莫特曼的改革宗立場截然不同;梅茲的思想在全球神學界的影響力,也遠不如莫特曼。在錯綜複雜的異同當中,梅茲和莫特曼彼此欣賞,建立一份超過半世紀的友誼,也曾合著學術作品。
教宗很小氣的!
至於梅茲跟教宗的恩怨,是二十世紀下半葉神學界的大八卦。梅茲和前教宗本篤十六世識於微時,是同一梯次的菜鳥神學教授,在同一個部門任職。那時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正隆重舉行,天主教的開明派當時得令,梅茲雄心勃勃,銳意建構一套更人性化、更貼近社會的神學。相反,本篤十六世一直堅持保守立場,對梅茲這個神學頑童的創新不以為然。梅茲步入中年,在神學界漸享盛名,獲得慕尼黑大學的聘書擔任神學教授。他憧憬跳槽到更優秀的大學,名望更上一層樓之際,卻半路殺出程咬金。原來當時本篤十六世擔任慕尼黑大主教,一口否決了梅茲的聘任,梅茲只好留在老東家那裡,一直做到退休。神學頑童虎落平陽,當然不肯罷休。他化身冷戰時代的遊俠,到各個不毛之地,服事被共產政權壓迫的信徒和神職人員,作地下神學院的老師。
講義氣的天主教頑童
這位奇人既有學院派深厚的神學造詣和學術肯定,又樂於放下身段,以悲憫情懷與哀哭的人同哭,最終自成一格,成為二次大戰後德國的「國民神學家」。梅茲不及同輩的職業神學家多產,但句句力透紙背,直搗讀者靈命深處。著作中最能總括他神學思想的一句話是:「在奧斯威辛大屠殺之後,我們的神學問題不單是『大屠殺之際,神在哪裡?』,也應該是『大屠殺之際,人性在哪裡?』。」
耶穌的人性
在言簡意賅的著作《靈性的貧窮》,梅茲認為人論是屬靈生命的起點。他引用聖經中的創世敘事,指出我們領受治理使命、福音使命之前,首要的使命是領受神託付給我們的人性。換句話說,成為基督徒之前,我們要先成為一個人。主耶穌受魔鬼試探(太四)以及虛己的榜樣(腓二),向我們示範何為活出人性,就是全然接受生而為人的脆弱、無奈,以及父神所賜予的命定。 接受魔鬼試探期間,耶穌面對口腹飽足、手握權柄等人之所欲誘惑,卻沒有屈服,也就是沒有選擇超自然、神性介入等更容易的方法得到滿足。這就如保羅在腓利比書第二章讚美耶穌不自恃神性而視為理所當然,祂在地上成為一個徹底的人,擁有完全的人性,甚至藉著極致的受苦來完成救恩。梅茲進一步解釋,耶穌道成肉身,取了人性而成就救贖,本身就肯定了人性的屬靈價值。
不夠人性,反而容易犯罪
與耶穌的榜樣相反的,是聖經所記人類先祖犯罪。亞當和夏娃吃分辨善惡樹的果之所以為罪,理由是他們抗拒神託付給他們的人性,拒絕接受自己作為人的本質,包括人與神的區別、人類知識的有限、神為人設下的規範等。先祖犯罪的模式延續到今天,以致我們不願意學習耶穌的榜樣:不謙卑承認自己的破碎與無力,反而企圖僭越應有的分寸,進而取代神;不欣然靠著恩典與苦難搏鬥,反而「與苦難這個罪的後裔共謀」(梅茲的說法),為的是逃避苦難,活在虛假的快樂和舒適中,拒絕作個真正的人。從以上耶穌與先祖的對比可見,人類本質在神學方面的意義、人與人以及人與神的關係等知識,即所謂人論,對我們的信仰是非常重要的。人論能夠幫助我們踏實地跟從道成肉身的主,認清罪的本相,迎頭痛擊它那死而不僵的勢力。
教會歷史沒有黑臉白臉
之前提到路德和伊拉斯謨神學思考的不同,在於路德認為屬靈知識和世俗知識的方法論彼此排斥;伊拉斯謨則認為兩者不一定互相排斥,最優秀的世俗知識更有助追求屬靈知識。兩人的前半生幾乎走在同一條朝聖之路,但在神學立場,甚至到宗教改革的分岔路上,各自向左走向右走。這裡不是天堂梯或奈何橋的抉擇,也不是陽關大道和羊腸小徑的差異――說真的,教會歷史沒那麼戲劇化,也沒有單純的黑臉與白臉。
兩種人性觀點,天主教基督教從此分手
但肯定的是,在關鍵時刻左轉抑或右轉,其實不在於那個時刻有多關鍵,而是信仰的結果;信仰的發芽、成長、成熟需要一段時間。正如船長要指揮他的遠洋貨輪停靠基隆港或高雄港,不會像(我這)個冒失的機車騎士在擦撞前一秒才轉龍頭,也不會傻傻地從太平洋開到花蓮港才決定沿著海岸北上或南下。這位意識清醒的船長必定會在遠處就吩咐舵手慢慢調整舵的方向。小小的方向舵跟龐然船體比較微不足道,轉舵的當下,甚至半小時、一小時之後也看不出有什麼分別。可是經過更長的時間、方向持續調整,貨輪漸漸劃出一條截然不同的航線,基隆港或高雄港,在地平線之外早已終點在望。方向舵之於貨輪,就如人論之於路德和伊拉斯謨。下回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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