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熱辣的午後,空氣似乎曬乾了一般,被四圍的高樓大廈困得密不透風。各式各樣的汽車飛馳在馬路上,絕塵而過。三三兩兩的路人穿梭在小巷中,一轉彎,便不見了蹤影。
這是一個及其普通的周末,普通到我甚至忘了,我們爲什麽要冒著烈陽出門。
是的!現在的我們,正在全家去往展覽館的路上,帶著剛剛1嵗的嬰孩,疲倦又慌亂。先生一再表示,考慮到孩子目前昏昏欲睡的狀況,可能去展覽館拍完照,我們就得馬不停蹄的趕回家。
展覽館内,婆婆自豪的介紹著,這位台灣近代建築史的人物,是她的父親,我先生的阿公,我孩子的阿祖。我看著墻上的簡介,匆匆欣賞過這位先輩的手札,又急急忙忙和墻上的照片合影留念。懷中的孩子已近乎電力耗盡,正在瘋狂的哭鬧。
回程的路上,婆婆表示我們對待歷史竟如此不屑,對家中的先輩何等不尊,對曾經的光榮竟然毫無感念。而先生此時也精疲力盡,略帶情緒的説到:“我前幾天就表達過多次,我們帶著孩子,很多事情,我們沒有辦法全程參與,若是你們介意,我們也可以不參加。”
婆婆卻忽然感慨道:“你小時候,阿公對你那麽好,你怎能説出如此的話,連他的展覽都不願參加。”
“媽!阿公去世的時候,我還不到1嵗,我真的沒有記憶!”先生辯解道。
看著爭執的兩人,我想到了我的媽媽。在我媽媽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因病去世了。以至於我從小就經常聽到,媽媽在我耳邊念叨:“如果你外公還在,他一定很喜歡你!”
小時候,我也會幻想,外公既然這麽喜歡我,那他一定會給我買很多的糖果,很多的漫畫書,很多的花裙子,我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禮物。漸漸的,我長大了,我厭倦了那些幻想,也聼膩了那些“如果”。
我知道了什麽是生命,什麽是死亡。沒有一個死去的人會再次回到現實的世界,也沒有一個鮮活的生命能夠停留在過去。生命與死亡,雖只有一閉眼的差距,卻隔著無盡的悲傷和綿延的念想。
我突然明白爲什麽婆婆會執著于墻壁上那模糊的黑白照片,會反復流連與一本本汎黃的手札,會指著一個個模型驕傲說:“這曾經是我爸爸的。”即便對於我們來説,這是一段歷史,是別人的故事。但對於她來説,那是她童年的印記,是她生命的曾經,更是這歷史長河中,她所參與過的永不磨滅的番號!
或許,她也在感慨,曾經沒有對父親的工作更多一點的瞭解;或許她也在後悔,照顧新生命的同時,卻忽略了對父親最後的陪伴。以至於儅我們着急著想要回家安頓孩子的時候,她的心頭百感交集,是感慨,是後悔,是感動,亦或者是深深的思念。人類的情感複雜又多變,我無法進入到她的情緒裏,只能在這無言的路程中,以晚輩的身份相伴。
我見過垂垂老矣的長者,也見過含苞待放的新生,
我見過金榜題名的榮耀,也見過名落孫山的黯然
我見過喜嫁新婚的甜蜜,也見過生離死別的痛苦
生命的進程止不住的翻騰,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不停的衝刷。時光匆匆掩蓋的是歲月的流沙,卻將回憶的傷痕逐年放大。故去的人被留在歷史中,而我們立於這時間的長流,創造歷史也將被留于歷史。
這一刻,我感受到,人類的悲喜似乎並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