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遊子的考古題：離家就是「不孝」？──但，我們為何要有「罪惡感」？

海外發展的必修課

刊登於換日線：海外遊子的考古題：離家就是「不孝」？──但，我們為何要有「罪惡感」？｜中中／讀者投書｜換日線 (cw.com.tw)

你困擾過是否應該出國留學、工作嗎？是不是與家人分開，令你感到擔憂，甚至有點罪惡，覺得自己很不孝？

想家，應該是所有海外遊子的必修課，如果是學校一畢業、甚至更早就出國的，可能感到如魚得水，對陌生的環境非常興奮，完全不會想家。

但人都是會變的，根據卡騰森的「社會情緒選擇理論」，人的需求和慾望會隨著對自己的預期壽命而改變。換句話說「我們如何利用時間，取決於我們覺得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人在年輕、健康的時候，認為人生的路還很長，因此願意投入時間在追求未來，渴望得到他人認可和成就。隨著年歲漸長，發現親愛的家人或自己漸漸老去，時日無多，就會專注在現在，比較重視日常生活和身邊的人。

我曾在尼加拉瓜及法國生活一段時間，對於個人追求與家的理解，雖然每個文化不同，但都是共同課題。

「我家就在尼加拉瓜湖旁邊，父母、祖父母也住在那裡。」

「更早的祖先呢？」

「也都在那裡」

「什麼時候開始的？」

Y微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記得了。

如果想唸的的學校在隔壁城市呢？或是有更好的工作機會？「那就選擇離家近的吧！」。「那如果有夢想想實現怎麼辦？」，我不死心。「一家人在一起是最重要的」。這是來到尼加拉瓜，第一堂西文課時，Y老師跟我的對話。

在尼國的一年時間裡，我不記得認識哪個當地人，是為了追求夢想而離家的。大部分都是跟家庭有緊密的關係。有次寄宿家庭的媽媽邀請我周末去她的親戚家，參加晚輩的生日派對。在那個電腦不普及的小鎮，還給了我一張自己製作的彩色印刷邀請卡，顯示非常慎重。

我於是忍痛放棄了周末和朋友要去北方踏青的行程，特意把時間空下來。傍晚，一家人終於梳妝整齊完畢，浩浩蕩蕩的出發時，才發現原來親戚家就在小鎮的另一頭，大約走路20分鐘的距離。

我在親戚家門口不停憋笑，笑自己這麼不懂尼加拉瓜人，即使是住在附近的親戚小孩生日，也是要很隆重的。

上了幾次課後，和Y漸漸熟悉，我問她看到這麼多外國人，會為了受教育、追求更好的工作機會而離家，有什麼想法？「很可憐，沒有過該過的生活，整天去煩惱那些未來的事情」。「雖然我們沒有錢，但是心靈很富足」，Y自信的說。

我的法國朋友們大部分是侯鳥、或是帶著外國認識的另一半歸巢。

回想起來，我認識的法國人好像身上都帶點異國氣息，有的曾在別的國家念書、就業，或者另一半就是外國人，幾乎沒有土生土長、不曾在別的國家生活過、或是交往異國另一半的法國人。此外，法國男生和外國女生結婚的比例也很高，身邊的例子從智利、祕魯、埃及、西班牙、突尼西亞、新加坡、印尼、台灣皆有。

他們似乎很習慣隨著工作機會被外派到不同國家。有次和一位在新加坡的法國同事聊天，我覺得他對當地文化很熟悉，便隨口問了一句：你到新加坡多久了？他不加思索的回答：打從一離開學校，已經快二十年了吧！一畢業就旅居海外的法國人，我在不同國家都碰過。

隻身在海外打拼，不孤單嗎？法國人在海外的可是很團結的。去杜拜、新加坡出差的時候，當地的法國友人總會聊到法國人社群，通常很活躍，經常聚會。

對於家的定義，法國人似乎很靈活，不一定要跟本國人、甚至不一定要在法國，也不一定要「永遠」，可以這邊待幾年、那邊待幾年，逐工作、理想而居。

F跟台灣許多理科生一樣，一畢業就帶著夢想踏上美國，找尋更大的舞台，因為辦綠卡的規定，連續幾年有家歸不得。好不容易拿到綠卡後，現在每年都回台灣看房子，我問F想家了嗎？F不置可否，說：至少為退休做準備，想住的離爸媽近一點。

C已經在法國待了十年，事業、感情都穩定。疫情前，他每年都會為姪子、姪女準備各種禮物，回到南投鄉下，陪老爸、老媽種田幾天，然後再飛回去。

問他難道不想家嗎？他說：當然想，但是唯有我先把自己的心照顧好，才是孝順。如果只是把身體綁在父母身邊，但卻沒辦法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情、隨自己的本性而活，那兩邊都得不到快樂。

相比之下，J倒是在海外待的如魚得水，每次回台收假前，總不帶一絲不捨，輕鬆踏上歸途。我好奇問：為什麼這麼喜歡待國外？心想著也許是因為職涯發展或者文化等因素，想不到J爽快的回答：趕快拿到公民，哪天發生戰爭了，可以帶著家人逃。

原來不是不想家，是為了給家人更多保障而義無反顧。

說來說去，台灣的海外遊子們儘管振翅高飛，心裡也始終牽掛著家，計畫著幾年後想要花更多時間陪伴父母；或是除了自我實現，也有意識地創造美好回憶；甚至擁有憂患意識，為可能的危機做準備。

關於追求夢想與待在家人身邊的天秤，該傾向哪邊，每個文化都不同。我相信離家與不孝並不相等、不在身邊不代表不重要、親子關係也不應僅止於在身邊與不在身邊兩種樣貌。

因為所有事物都是隨時變化的，我們如果在不同的年齡有不同的夢想，在人生不同的階段也可以有不同的優先順序，更何況，人跟人的關係並不是只有全有或全無，非黑即白。

如果你好不容易可以出國，完成自己的夢想，無論是求學、工作，我相信都是費了好多功夫才爭取到的，那就勇敢上路吧！不要對於因為離家而無法陪在家人身邊而感到罪惡。

把自己照顧好，就是對家人最好的回報。哪天想家了，就回家吧！我相信已經成功達成夢想的你，到時候也能為自己找到一條回家的路。

📌原文出處：海外遊子的考古題：離家就是「不孝」？──但，我們為何要有「罪惡感」？ - 口吃、閱讀筆記、雲端運算、資料分析：中途筆記 (wanchunghua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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