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認,我慢了很多步⋯⋯《魔法滿屋》是二〇二一年年底就已經上映的動畫片,而我到現在、二〇二二年的九月才看;而且,它原本是沒有在待看清單上的,是與太太在陪女兒們吃晚餐的時候,隨便選的一部片⋯⋯但是,還真的是相見恨晚啊!
不過,與其說「對於『現在才看到』感到有些愕惋」,倒不如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因為現在的我,相較於以前,越來越能夠欣賞情緒的多樣性。
戲劇,濃縮了人生裡的真實
在觀賞《魔法滿屋》的時候,我其實有些出戲。因為在超過十年的療癒經驗裡,我知道:要解開原生家庭的既定結構,真的非常困難!
而且,這是一個三代同堂的家族。為首的阿嬤,在戰爭中目睹了配偶的逝去,在沒了依靠的時候得到魔法,並且將失去父親的三個子女拉拔長大;而三名子女都獲得魔法所賜予的天賦,並且用天賦來服務鎮民,讓整個家族在鎮上獲得聲望、成為大家的依靠。
反觀女主角,在自己的天賦典禮裡,沒有得到整個家族中、每個人都會被賜予的天賦,不僅讓阿嬤顏面盡失,也動搖了鎮民的信任感;雖然女主角還是樂觀看待此事,但原本緊密的祖孫二人,關係也從此變得疏遠。長大後,女主角為了追查魔法屋出現裂痕的預視,讓大姐陷入自我懷疑而無法如常使用天賦、破壞以完美著稱的二姐的婚事⋯⋯使自己陷入困境。
事情這麼多、這麼嚴重,結尾是要怎麼收?
然而,女主角為了不讓魔法屋真的分崩離析,努力地(勉強自己)去向一直以來輕視自己的二姐道歉。
當女主角進入二姐房間的時候,那個「由二姐的天賦所建構出來的、充滿紅色系花朵」的房間,在二人對話的過程中,隨著二姐逐漸將自己的情緒完整地表露、承認「自己其實並不想嫁給『符合阿嬤期待』的對象」的時候,地上突然冒出一株仙人掌。
這株仙人掌,與充滿整間房間的紅色系花朵相對,是那麼地突兀、那麼地渺小;但卻也因此而變得那麼地醒目、那麼地顯著⋯⋯讓人無法迴避它所帶來的刺激。
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原本都只創造紅色系花朵的二姐,竟然沒有將這株仙人掌變不見;因為許多人,在碰上陌生、不習慣且看似危險的情緒的時候,會選擇用壓抑、無視⋯⋯等等的方式來面對。
二姐,驚奇且絲毫不畏懼尖刺地捧起這株仙人掌,讓仙人掌的「綠」和「尖刺」佔據整個視覺版面,用「這是我的創造/這屬於我」的欣喜眼光,認真且仔細地欣賞著它。
瞬間,我的眼眶充滿淚水。
因為這個橋段,象徵的是「從小到大,連一根頭髮都不曾亂過的二姐,突破自己的心房/心防,透過接受外在的、植物的多樣性,打破內在既有的、只能這樣展現自己的框架,讓自己的心之花園,變成與『容納各種植物生存、發展的地球』一樣廣大」。
而且,隨著這株仙人掌的出現,二姐也讓更多不同顏色、尺寸和類型的植物出現在她的房間裡面,還向外延伸至整個家族,乃至整個鎮的人們都會看到的魔法屋中庭、屋頂⋯⋯最後甚至讓植物的繽紛噴霧灑在身上,讓原本只有粉色的衣物和髮色,變得五彩斑斕。
情感的多樣性,就像植物的多樣性一樣,自然。
對應於影片中的畫面,我看見:現在的自己,是一個更能接受自身情緒多樣性的人。
過去,在療癒〈
父親咬了我的胸口和大腿內側〉之前,我與自己是疏離的,無論是外在的身體,或是內在的情緒感受;而之所以能夠感知到這之間的「距離」,是因為我越來越與自己靠近。
而能夠與自己越來越貼合,原本的出發點其實是「透過療癒童年創傷,重新建立與父親、母親的關係」⋯⋯然而,當我越努力地回到「全然地愛著父親和母親的狀態」的時候,先進入的反而是「全然的愛」之中。
全然的愛,讓我覺察到「童年創傷」主要有二種類型:
❶客觀的、任誰來看都會感覺到受傷的創傷;相較於第二種,比較為人所承認、引人注意。例如:父母離異、熟人性侵、家庭暴力⋯⋯等等。〈
父親咬了我的胸口和大腿內側〉就是屬於這種類型。
❷主觀的、因為個體認知差異而有的創傷;相較於第一種,比較偏向個人感受、容易被忽略。例如:被父母拿來比較、情感忽視⋯⋯等等。
舉例來說:我在高中的時候,曾向母親要零用錢,但是母親卻要我去向從未負擔家用的父親討要。只見父親遞出五十元硬幣(當時,相當於「一份沒有主菜的便當」的價格),並且用戲謔的口氣說出「這樣夠嗎?」,然後隨即轉身回房間的姿態,傳達出摻雜著貶低、不屑⋯⋯的非語言訊息。
。
在療癒自己的過程中,我發現:療癒這二種類型的創傷,有助於鍛鍊更強壯、更能貼近自身感受的心智肌肉;然而,不約而同的,訓練的路徑都是承認並進入那些「因為父親和母親而感到受傷」的感受⋯⋯無論是別人會承認的傷,或是只有我自己才能理解的難受。
在擁有這樣的力量之前,我只能無能為力地否認、迴避那些感覺,將力氣花費在避免對父親、母親有負面想法,因為我必須依賴他們來生存下去⋯⋯因此,我在把自己裝進「只能對父親和母親有正向想法」框框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的狀況下,失去體驗正向感受的機會。
這種「失去彈性」的狀態,就像《魔法滿屋》中、女主角的二姐原本那樣,創造出來的都是紅色系花朵,看似非常溫暖、漂亮,但其實是很單調、無趣的。
而二姐的轉變,從承認自己心中真實的感覺、冒出來那株仙人掌的時候開始的,即使仙人掌不對稱也不完美,但是也帶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隨之而來的,在爆炸性地擁抱情感的多元性之下,高聳入天的椰子樹、著鮮豔色彩的食肉植物、垂掛的藤蔓⋯⋯蜂擁而至。
透過這部動畫,我看見自己身上的轉變⋯⋯是一個極大的讚美。
地球,同時擁有溫度、緯度、地質⋯⋯等等的變因,來讓各式各樣的植物在上面生長,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的心之花園,可以像地球那樣,讓各式各樣的情緒感受都有一席之地嗎?
以前的我,很難想像;但是,現在的我,會願意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因為,在那樣的狀態裡,我能從自己的內在世界裡就感受到極度的豐富;這樣的豐盛,讓我感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