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田馥甄《一一》:愛會來的在對的時候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2022.09.16 田馥甄《一一》@高雄巨蛋

圖 / 何樂音樂臉書
先別問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再相遇 就是最好的時辰

近一兩年來在時間、地域、金錢各方面稍微有了能自己控制的餘裕,行事曆上的演出漸漸多了起來,開始有一些終於看到盼望已久的現場的圓夢經驗,也有些並不是那麼熟悉,單純因為想感受氣氛而去的場合。

但心裡總有幾個名單,是那種已經聽他們的歌蠻長一段時間,卻因為時間沒辦法配合,或是搶票的當下並沒有強烈的慾望,而從來沒有聽過現場的,馥甄就是其中一個。

這次突如其來的延期一週,剛好讓我逮到下高雄聽珊妮的機會,又想起上一次的台北場居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在不知何時才會平息的疫情時不時侵擾的情況下,大型演出得來不易,心中有個聲音告訴我就是這次了。

第一次去高雄巨蛋,坐在二樓最後一排,整體視野比想像中還要開闊。開場前大螢幕反覆播放著由主視覺 Σ 符號上的一一延伸出的各種幾何圖形,看完演出後才知道每個符號分別對應不同的篇章。而動畫本身似乎也在預示著貫穿整場演唱會的時間概念,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開場前動畫


未知的時間|Whisper


因為上週的感冒失聲與種種風波,在開場前其實一顆心一直懸著,深怕馥甄的狀態還沒調整好,卻必須硬著頭皮上陣。直到從喇叭裡傳出的第一句歌聲迴盪在整座巨蛋的瞬間,所有的緊張焦慮終於能放下,那一刻,心裡真的只剩感激,還能見面真好。

戴著頭飾從打開的門中緩緩走出,師姐還是一樣充滿仙氣。在現場因為距離太遠沒有看清楚頭飾的造型,看到媒體的照片才知道原來頭上頂著的是一縷雲煙,一如她近幾年給我的感覺,流動卻平穩。

「先善待這身體,靈魂才相遇,身體告訴我,這是我們相遇最好的時辰。不過之前為了要先善待這身體,所以獨善其身了,讓大家又多等了一個星期,在這邊一一地跟大家致歉。」

經歷了一週的忐忑,〈獨善其身〉出現在此時再適合不過,真的能感受到馥甄放進了整個靈魂在唱這首歌,唱出口的每個字都是對於安頓身心的深刻體悟。
圖 / 何樂音樂臉書


重複的時間|Secret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今年二月底發表後,個人演唱會上首唱就是在高雄。當初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很感動,覺得像是看到徜徉在山林懷抱中的她,在最自在的環境中才能唱出這樣一首情感真實飽滿的歌。

演唱會上,馥甄邊唱的同時在舞台上小跳步,配合著背景的樹枝影像,像花仙子穿梭在森林中,帶著笑意的語氣和隨興愉悅的哼唱都是如此渾然天成。

〈無人知曉〉的現場表現非常令人驚艷,可以感覺到對於每一處唱腔與尾音處理的用心經營,層層堆疊出細膩的層次感,帶著觀眾一步步走進感情中最糾結的核心。

〈魔鬼中的天使〉的燈光設計讓我印象很深刻,使用大量藍綠色的雷射光,以不規則的路徑掃射,營造出雜亂無章的效果。看著燈光,腦中浮現的是歌詞中的神經質,這種把歌詞具象化的能力一直是我所佩服的。
圖 / 何樂音樂臉書


有限的時間|Variation


〈底里歇斯〉的〈田〉唱〈終身大事〉,馥甄說這三首歌是她的自我介紹。很喜歡這一段霸氣的開場,甩開了長久以來作為主流歌手的包袱,不需要唱那些早已唱過千百回的情歌來服務觀眾,有種只想任性地唱自己想唱的歌的堅定。

記得從 2016 的《日常》開始感受到馥甄的個人風格和定位漸漸清晰立體,2020 的《無人知曉》表達面向更是大幅度地轉向自我,在曲風選擇以及詮釋方式上,呈現出更多並不只是團體中的 Hebe,亦不是被女明星光環包裝的歌手田馥甄,而是作為她這個人本身的特質。

作品的突破似乎也反映著心境的轉變,能隱隱約約嗅到這樣的她放開了某些東西,對此刻的人生有了更自在坦然的眼界。尊重生命的樣子,尊重自己每個當下的樣子,這是現階段的馥甄想用音樂和我們說的。
圖 / 何樂音樂臉書


情批|Memories


來到高雄必備的台語歌橋段,這次還加入了朗誦阿尼默的繪本《情批》的 VCR,字句中的真誠與迫切想傳達喜愛作品的心情溢於言表,四天的演唱會也特別選了四首不同的台語歌,第一場唱的是沈文程的〈心事誰人知〉,誠意滿分。
(可惜最後還是只有聽到兩首)

「歌唱到遮,煞想著袂記得介紹阮家己,我這馬是一個歌手,希望以後變做一首歌,予阮綴你去,予阮踮佇你的身軀邊,蹛佇你的心內面。」

弦樂版〈小幸運〉開頭讓人耳目一新,但幾乎是表演定番還是覺得聽到很膩。然而演唱會結束後,看到馥甄在專訪中有提過這首歌對她的意義,看完就能諒解它仍然被放在歌單內的理由。

「它有自己的生命了。最一開始,它對我而言是一首電影主題曲,我只是盡力去完成配合電影的詮釋,而不是像做專輯那樣從自己的想法出發。
可是在演唱會上,我講到自己能成為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為每一位歌迷的陪伴,回顧這十年、我們又在這裡相遇,我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緊接著銜接到〈小幸運〉,這麼多年時間的流轉,從歌詞中那些句子裡,我找到想要對歌迷表達的話了。」

全知的時間|Soul


上一段的最後一首〈無常〉,接著這一段的第一首〈渺小〉,生而為人的脆弱與宿命感就這麼攤開在眼前,赤裸而疼痛。

接在後面的〈皆可〉正好溫柔撫平了所有委屈,當萬物終將逝去之時,回到生命之初,能陪著自己的往往只有自己,必須放過的,也只有自己。「容我 哄哄 自己」,活在遼闊的天地間,只要能讓自己快樂,一切皆可。

〈My love〉是我被現場的感染力打中之後完全愛上的一首歌,在《My love》整張專輯中最喜歡的並不是這首,但當天可以感受到馥甄放入了很濃的感情在唱,我也跟著被拖入情緒裡並深深沉醉其中。

原以為這次會和《如果》巡迴相同,用入教歌〈To Hebe〉作為收尾,當下的氣氛也覺得在全場大合唱中謝幕頗為溫馨,沒想到馥甄的 talking 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打斷了連貫的情緒。

以〈或是一首歌〉出場,最後也用這首歌當作關門歌,看似結尾,卻又回到了最初。至此才感受到這場演唱會開闊的格局,以一一為題,真正想說的,我想是關於時間、關於人生。

人生就是在時光的流轉中不斷循環著,此刻的不安與執著,擺在漫長的歲月中都顯得微不足道。學著一一檢視每一份情緒,再一一放下執念,全然接納生命給予的一切,才能在每個潮起與潮落之間安頓好自己,生命也因此從中長出了韌性。
圖 / 何樂音樂臉書

一波好幾折的演出,就在以為終於能圓滿落幕的時候,又被一場地震打亂了節奏,最後還是只能畫上一個未完待續的逗點。看到消息的瞬間最擔心的是馥甄的心理狀態,不難想像做出這個決定背後需要承擔多少的壓力與責難。

隔了幾天看到她在社群上更新的文字,便寬心了許多,我知道現在的她有能力去面對這些。
我心中「自由自在」的「自由」,不是隨心所欲,想幹嘛就幹嘛。而是當心裡覺得不想要的時候,可以勇敢、無所畏懼地選擇不要。

「自在」則是當外界環境讓人無能為力、不如預期時,依舊可以安頓自己的心,不受外界影響,隨心之所向繼續前行。

「愛會來的 在對的時候」
演唱會謝幕後步出場館,吹著南國夏夜的晚風、踏著輕快的腳步回住處的路上,默默地在心裡為這次的相遇做了這句註解。

人生如是,無常有時,聚散有時。肄業的一一高雄場,或許就是要我們繼續靜心守候。願我們都能擁有完整的身心,直到下一次更適合相遇的時辰。
圖 / 何樂音樂臉書


現場歌單

<開場 VCR - 未知的時間>
01. 或是一首歌 Intro
02. 先知
03. 不醉不會
04. 獨善其身
05. 還是要幸福
06. 懸日
07. 一一


08. LOVE!
09.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10. 日常
11. 無人知曉
12. 魔鬼中的天使
13. 寂寞寂寞就好


14. 底里歇斯
15. 田
16. 終身大事
17. 你就不要想起我
18. 諷刺的情書


19. 心事無人知 (by 沈文程)
20. 小幸運
21. 愛著愛著就永遠
22. 靈魂伴侶
23. 無常


24. 渺小
25. 皆可
26. My Love
27. To Hebe
28. 或是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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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待商榷,音樂有待 Soundche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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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整張專輯,像是跟著青峰在他的腦內世界走一遭,體驗各種奇幻的、變形的、五顏六色的夢境。和上一張全創作專輯《太空人》晦暗不明的調性不同,這張專輯大部分的歌是明亮清澈的,像是充滿了魔法的童話,魔法師在其中大膽地玩音色、玩歌聲,甚至不只是在唱歌,而是把歌聲當作樂器來使用,處處充滿驚喜。
我開始想像她是如何從無人的房間,一步一步走到這麼多人面前,用小小的身體發出巨大的聲音,不禁深深感謝一路以來堅持走下去的她,因為當年那個這麼努力的女孩,我才能遇見如今綻放的她。
「每個時代都需要一個說真話的人」 那天晚上結束後一直浮現在腦中的是這句話。這絕對是我看過最驚豔的演唱會,卻不是一場令人舒適的演唱會,別人不敢說的,珊妮通通不著痕跡地寫進歌裡、放到舞台上,讓人痛苦的同時卻痛快著。
少了一些《海王星》的青澀稚氣、《Pluto》的橫衝直撞,多了更多《給天王星》中柔軟的電氣質地,以更溫柔凝鍊的口吻唱出關於人生這個階段的體會。在我心目中,《水逆》這張專輯不只是宜農自我突破的成果,也是四張專輯中最成熟精彩的一張。
當佔據了整段青春的人真實地出現在眼前,無須華麗的舞台燈光或多龐大的樂團編制,光是站在那就足以讓人熱淚盈眶。就像把曾經活在這些歌裡的日子一幕幕攤開在眼前,濃烈的、悲傷的、疼痛的,所有因音樂而起的情緒,都在她清淺的、呢喃似的歌聲中被稀釋,喧囂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得以寧靜。
這不是一張華美磅礡的史詩鉅作,而是關於一個人與一座城市的一段生命歷程,當中飽含的情感真摯而動人。我開始從一個異鄉遊子的視角,窺見他眼中台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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