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樣的假想的死亡體驗,讓我在讀到那些美麗的詩句時,不斷好奇死亡與黑暗的連結。
當我們失去光融入黑暗、脫離人群,獨立在人群外是否還算一種存在呢?反過來說我們在光明之下就又算存在了嗎?這又讓我想到前陣子朋友推薦我去看的〈
銀河鐵道之夜〉動畫版。
(這部動畫分鏡真的很棒,很多細節,有時間的朋友我也推薦看看,但就是節奏比較慢。接下來會劇透,怕的朋友可以先走。)
銀河鐵道之夜
在動畫中,故事前段用大量的日常生活劇情塑造出了喬凡尼孤獨又辛苦的形象及生活,而故事中的銀河節之夜的片段,是讓我在畫面上最印象深刻的片段。
在銀河節當晚喬凡尼獨自的從黑暗的路上走向街道,一路上什麼都沒有,只有草地、寂靜、黑暗與忽明忽滅的為落燈光。
這個場景帶給了我強烈的孤寂感。
而後他想走到街上看看慶典,路途上被班上的小惡霸給嘲諷了,他還是走入街道與人群一起,但待了一下他就又想起媽媽交代的工作了,所以他回頭,逆著人群,再次走向黑暗。
當他向牛奶商人詢問牛奶,商人叫他等等再來後,他再次接近有著慶典的街道,但這次他只是看著,當被同學再次嘲諷後他奔向沒有燈光的荒野,走在沒有燈光的小路上,他看著銀河一直到草原上。
從高高的山坡上他凝視著亮亮的城鎮,但他身邊什麼也沒有,只有野花還有星空。他凝視著銀河,並開始了銀河鐵道的旅程。
在這之後的故事也很精采,但我特別想提到的是,最後一段,火車抵達最後一站時主角喬凡尼和摯友卡帕涅拉所看到的風景不同後,卡帕涅拉離開後,旅程結束了,喬凡尼離開車廂後,在草地醒來。
他從那漫長又精彩卻悲傷的夢境中清醒後,卻馬上想起媽媽交代的工作,匆匆離去。等他完成任務後,才在街上聽到摯友溺水的消息。後來他帶著牛奶趕到摯友溺水的河,但是很不幸的朋友仍然離開了。
在本部作品中,在畫面跟象徵上都使用了很多的光影對比,像是熱鬧得街道與之身處在黑暗之中的喬凡尼,還有在黑暗中睡著之後卻遇到溺水的朋友並進入銀河之旅的精彩情節,在作品中,種種的畫面與情節都使我將光影與生命做連結。
但作品中的光影連結卻與普遍認為的印象不同,在一般時候我們對死亡的聯想,往往是黑暗,但在這部作品中,喬凡尼睡著後進入的銀河鐵道,卻有著明亮的畫面感,相反的回歸生活,卻在黑暗中清醒,明明銀河之旅是那麼接近死亡,卻如此光明,而面對生活的孤獨,色彩卻那麼的黑暗。
這樣的手法又讓我想到另一個問題,但在光明之下我們也可能接近死亡,也可能不存在嗎?
存在與否
我在前一篇有稍微提過,我曾經有過非常抑鬱、抽離的一段時間,而在那段時間中,我常常覺得自己就像幽靈,行屍走肉。但是有時候這樣既存在又不太存在的時候使我安心。我很之前寫過一段話。這段話是在我久違離開家裡、離開被窩、離開手機,走進充滿人群的街道的時候寫的。
因為我是個路人 我可以輕易的被看見
因為我是個路人 我可以不容易被注意
好像跟所有人有點互動
但又不會被任何人記住
因為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在哪
所以我今天不帶手機
因為想讓人知道我在哪
所以我今天不帶手機
寫這段的時候,我還記得是一個舒服自在的感覺。當我內心已經抽離,甚至習慣並渴望抽離時,我走在人群裡,我突然覺得我好像沒那麼抽離。在壅擠的人群、柔和的美景下,我看到身邊經過的人群,我意識到了,我也是人類,跟這些街上的人是同一種群體;但同時我又不屬於任何群體,我就只是經過,沒有任何人會在意會注目的一個路人。這樣的我還算存在嗎?我算孤獨嗎?我不禁這樣思索著。
我認為一個人的孤獨感,似乎與他的周遭是否有人無關,但是確實空無一人時,更容易感到孤獨。而一個人的存在與否,感覺除了自我主觀認為,還有他人的認為。因為當我走在街上,我是一個行走的人,毫無疑問的我存在,但我不重要;但是一些人死去了,卻被大家時時懷念,那他不存在了嗎?
我覺得這個思考很怪,但我也仍找不到答案,可是有時就是會不禁思考起,活著跟死去,是不是很相似?活著就代表光明,而死亡就一定是黑暗嗎?
逃離洞穴
而這樣黑暗與光明的議題,讓我想拉回到
上篇提到的艾米莉·狄金森的詩作《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的討論,我很多年前曾經在IG上問了朋友們如果是像這首詩這樣的狀況,如果能選,會選擇看到太陽嗎?結果多數人選擇看見陽光,選擇承受陽光帶來的衝擊及過去無人量解的傷痛,離開黑暗的往陽光走去;但意外的是也有一些朋友選擇了一生都在黑暗之中,而我想那是因為不願接受衝擊與悲痛吧。這樣的兩個選擇其實是沒有對錯的,這一切都是價值觀的差異而已,而我認為,這樣的思考議題,更是突顯了痛苦是比較出來的這件事。如果不照到陽光,那黑暗也許就也能接受了,當我們習慣黑暗,帶來傷痛的就不再是黑暗,而是使我不習慣的陽光了。
我當時會想提出這樣的問題,那是因為,那時的我才對自己的憂鬱症剛有病識感,而這樣的感覺就像是柏拉圖〈
洞穴寓言〉中逃離洞穴的地底人一樣,我感到好痛苦,好不適。那時我長久以來的常識與感知都被顛覆了,我才發現我是異類、我是不正常的、我是一個離開洞穴的地底人。
但當我習慣黑暗,卻感受到的陽光時,我仍選擇嘗試習慣陽光。黑暗讓我覺得很熟悉,但我不願沉溺於此。
我可以偶爾接受黑暗,嘗試死亡與抽離,但當生活仍要繼續時,盡管陽光照得炙熱,要將我從未曬過日光的肌膚灼傷,我仍然會嘗試接受陽光。當我不再躲避,願意坦誠自己是個異類與地底人時,或許我就更加接近地面人了。
有時後覺得人生跟游泳很像,如果你繃緊神經的掙扎,看到爛木頭就抓你會很快的溺死;但當你放棄掙扎,好好放鬆接受爛事,你才有可能浮著活下來。
飄著飄著你甚至會覺得天空很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