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

1

喧鬧的鄉鎮小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混著小販的吆喝聲，在這乍暖還寒的早晨，顯得好不熱鬧。拖拉機「突突突」的嘈雜，所到之處掀起一陣灰塵，二八大杠那清脆的「叮鈴叮鈴」聲穿過人群和集市，經過一家小賣鋪時，車上的男子一聲有力的吆喝：「老余，兩條紅南京送到老地方。」説完，便一個轉彎，不見了蹤影。肥肥胖胖的老婦人從櫃檯後面張望時，早已不見了那聲音的主人，連那最後的尾音都被那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給鬧個不停。

彼時，正坐在門口寫作業的陳婷被這春日的暖陽曬的昏昏欲睡，一個激靈猛然睜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在太陽下睡著了的緣故，睜眼時居然眼前一片黑霧，看不見任何東西，好一會眼前的景象才變得模糊而明亮起來，漸漸也便看得見了。

「丫頭啊，剛剛是誰要兩條煙啊？」說話的是一位年紀50歲上下的老婦人。頭髮花白，帶著厚厚的老花鏡，說話時眼睛還往上瞟著，手裡的算盤卻依舊不停的噼啪作響。

「奶奶，我也不知道，沒看清」小姑娘揉著眼睛說道。

“小丫頭，讓你寫作業，你就睡覺，要你看個門口，連生意都不會做。”老婦人説話時有點兇，卻不似生氣的樣子，“作業快點寫，寫完明天就要開學了！”

“知道了！知道了！還有一點點了！”小姑娘不耐煩的咬著鉛筆，伸手一揮，不小心將文具盒碰到了地上，“嘩啦”一聲，鐵質的文具盒裏鉛筆散落了一地，小姑娘委屈的說：“奶奶，鉛筆頭都壞了。椅子太小了，都不夠放作業本。”

“小丫頭啊！你寫個作業都毛七毛八的，看你媽回來不揍你！”老婦人無奈的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深深嘆了口氣，從鋪滿文具的貨架上拿出一個刨筆刀，將地上的鉛筆又重新削好，又轉身從堂屋裏又拿出一張椅子，駡道：“文具盒放在這個椅子上就不會掉了，認真點，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小姑娘又重新做回小凳子上，在用椅子當成的書桌上，裝模做樣的寫起作業來，旁邊的老婦人看了看寫作業的孩子，滿意的點點頭，用衣角將刨筆刀擦乾净，又吹了吹裏面的鉛筆灰，便將東西又重新放回了貨架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對著女孩説到：“小婷啊，你看下門口，奶奶把飯燒一下。”

“嗯！”女孩頭也不擡的説到。

“哎喲喂，大學生啦，這麽認真寫作業啊！”一道熟悉的帶著點尖銳高音的女聲傳來，“老余在嗎？給我來包鹽！”

“老姨好！奶奶，買東西哦！”女孩轉頭朝著堂屋的方向大聲喊道：“奶奶，你快點！”

一陣脚步聲，老婦人從堂屋小跑近前廳的小賣鋪，喜笑顔開的說：“哎呀，紅子啊，來買什麽？”

“來包鹽，多少錢啊？”

“老價格了，1塊2，鄰居家邊的人，收你1塊1，還要什麽啊？一起帶啊？算你便宜點！”

“老余你這張嘴就是會説，那就來包糖，在來瓶醬油和一瓶醋，你算算，多少錢。”

劈里啪啦一陣算盤，老余笑眯眯的擡起頭，道：“糖成本高點，收你1塊3，醬油和醋一共收你5塊，共7塊5，別人來都要8塊呢，我再送你一包洗髮精。”説著從旁邊的貨櫃上撕下一袋“飄柔”。

“就送1袋啊，再來1袋。”女聲毫不客氣的説道。

“再送你1袋我都不賺錢了！”雖然這樣說著，但手上的動作還是沒有停，又撕了一袋“飄柔”放在櫃臺上，拿起地上的紅色塑料袋在身上擦了擦，將東西都裝了進去，遞給來人。還不忘補一句：“下次再來哦！多送你幾包洗髮精就是了。”

“老余你就是會做生意，飯燒好沒？”

“快了快了，小丫頭看門口，飯馬上就好了。”

“小婷啊！和老姨回家吃飯，姐姐在家呢。”女人又轉頭和女孩説起了話。

女孩看了看奶奶，道：“我吃過飯再去玩。”

中午的飯菜比較簡單，肉末燉豆腐和一盤炒青菜，奶奶從厨房又端出一小碗鷄湯，裏面躺著一個鷄腿：“婷啊，中午就簡單的吃一點，鷄湯晚上等你爸媽回來再吃，你先喝一碗嘗嘗。”

女孩熟練的將鷄皮撩起，放在奶奶的碗裏，隨後大快朵頤的吃起肉來，三下五除二便將鷄腿啃了個精光，又匆匆的吃完飯，就遛出門玩去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駡道：“現在的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鷄腿上還有點肉呢，鷄湯也不知道喝乾净了。”説著就拿起碗將剩下的一點渣子喝乾净，又把桌上的鷄骨頭還有點肉的地方啃了又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