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12日(正式邁入九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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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每個月可以記錄一篇懷孕的感受,沒想到第七個月後莫名的時間錯亂,N個轉眼後已經是生前12日。傳說中,孕中期狀況最好果然無誤,其實七個月時身體滿健壯的,上山下海(其實只是繼續爬山而已XD)沒什麼障礙,甚至因為已經習慣肚子的存在,彷彿自然接受了孕婦身份,在路上也不再擔心被觀看,甚至有種自己可以舉重爬山的驕傲感~

結果這種接納與適應的自我良好感,在邁入第八個月時轉換成一種恐慌,突然覺得好日子不多了,人生還有很多事想做怎麼辦,而且終於習慣的身份即將再一次失去,被迫轉換為一種更為長期且沈重的「媽媽」角色,更焦慮的是,我甚至不曉得那到底意味什麼?

八個月時又剛好是孕期最忙碌的一段,一方面開始搬家,另方面是趕著完成美編工作。搬家雖然是循序漸進的工程,但事項頗為瑣碎又相互牽引,需耗不少心神;每週來返彰化台北也變得疲憊,一直滿愛坐車的我,因為屁股坐得很痛、胃被堵住胸悶、肚子晃動的種種不適,開始有點力不從心。而無法化約為代辦事項的是,搬家所帶來的微落寞感,原本住了八年多的地方,霎時空蕩了許多曾經用心打造、留下美好記憶的空間與物件,雖然新住處有另一番簡約舒適,但看著曾經的熟悉變了樣,而新生活又尚未成形,小小的不安感忽隱忽現。再加上(我已經遺忘的)台北的冬天,十一月濕冷的陰天不分日夜,開車南下經過苗栗後出現的乾爽陽光,讓我開始懷疑自己搬到北歐。

為了配合出版時間而勉強排入的美編工作,在邁入九個月時讓我焦慮潰堤。不管是作業、工作、創作,我一向習慣預先準備與規劃,一方面是自己需要循序漸進的安全感與成就感,另方面是想把事情做好(俗稱的好學生心態?)的責任感。然而美編工作在這方面讓我焦頭爛額,即便提早規劃時程、稿件統計、提醒時程等,團隊成員無例外的總在過期後才漸漸補上進度,美編面臨無法後移的印刷日壓力山大,只能在深夜補排版進度,完稿後還要拜託他人幫忙加速匯款、打樣等,這些都是我最討厭、很想大喊為什麼不遵守進度去做事。

不曉得是否因為少了固定運動時間,加上增加的工作壓力、生產前的焦慮,以及懷孕後期本來就會增加的負擔,八個月中後開始明顯感到身體失去協調感。原本小腿抽筋還有緩衝時間,我可以立刻後扳腳板解除危機,後來直接睡到一半被驚痛醒,我甚至可以摸到整塊Q起來的小腿肌肉。胸悶的狀況一樣讓人難入睡,換好幾種墊枕頭的方式勉強渡過;半夜因為壓迫的膀胱要起床兩三次上廁所;最不可思議的是,以前聽說孕後期翻身很難、枕頭很重都覺得誇張,結果真的QQ,在半夜的睡眠狀態中,光是換邊、移動、轉身都是哀哀叫,恥骨坐骨都很痛、兩隻腳又僵硬的一言不合就抽筋,感覺都不曉得要怎麼移動身體了頗難受。

另一件非必要但趕在壓線去做的事是孕婦攝影。其實從孕中期時就開始預約,但攝影師動輒要提早6個月排時間,最後排在35週時去拍。後來上網查發現建議攝影時間約在32週左右,原因是後期的身體狀況較差,可能水腫、肚子下垂之類,因此去拍之前也是有點沮喪。但去拍當下才知道,孕婦攝影有夠難的,跟婚紗不是同個等級啊XD,因為不像婚紗有場景、衣服等,只穿著內衣褲「拍肢體」就是要凹腳掌、踮腳尖、壓膝蓋等,讓我做到要發抖抽筋的動作,才拍十分鐘就流汗了,後來攝影師發現已經35週瞬間放過我,開始拍一些簡單的「可愛就好」照片~囧

不過真要「綜上樹枝」的話,後期的身體疼痛還是比不上前四個月(應該是2~4個月)的孕吐地獄。攝影時造型師說她是吐到生,我真要替她落淚了,比起孕吐階段那種幾乎整日的反胃噁心、只能躺在床上冥想或聽有聲書,這種生無可戀的失能狀態,後期的疼痛與移動的困難,至少不會拿走妳身為正常人的感受與多數功能。

在八個月底時,時常有種人生快結束的感覺,也不太想看到嬰兒相關的床什麼的。近來NETFLIX上很紅的「初戀」,身為計程車司機的女主跟客人間對話著:「懷孕時好像每天都是平安夜,要結束了有點失落」「小孩出生後,天天都是聖誕節」,這種期待與喜愛小孩的心情,對我而言像神話故事般太不真實,我有時甚至覺得停在這裡就可以了(?)。一直渴望有自己生活空間的我,想到生活中要出現如影隨形的新室友,心情像是不願意又或是不能想像。室友說「就像小狗剛來的時候一樣」,這樣一想又好像不是那麼劇烈的改變。前幾天終於有空去月子中心試吃,順便偷看了別人的baby,奇妙的是比起從前的無感,baby似乎變可愛了,比想像中的迷你,又會用臉嚕床單,是有點小狗的萌感,重點是他們大多在睡覺看起來頗為安詳XD

然而接踵而至的疼痛與抽筋,很快讓我脫離了「停在這裡就好」的眷戀感。我以為人的念頭與思緒比身體靈巧許多,然而當身體掌握大權,卻發現思想是固執與遲鈍的,那些很難脫離既有軌道的思想迴路,身體變化撞球般能讓你瞬間轉彎。我對書中一段關於胎兒的描述頗有印象,它寫胎兒如果不斷成長變得太大,反而會因無法順利被生產而造成自我毀滅,成長/限制、舒適/毀滅之間的消長關係頗有寓意。或許胎兒在肚子裡,對我們兩個而言都是相對舒適的,他不會面臨各種缺乏與挑戰,我也不會受到各種限制,然而這世上若真有貪戀子宮的胎兒,便會帶著兩人進入死亡,永遠無法降臨外在世界。

痛苦有種讓人拋下穩定與舒適的動力,甚至,痛苦極有效率的鬆開握住不放的事物,東痛西痛全身僵硬的末期會讓孕婦期待早點卸貨,老化與疾病的痛苦或許也讓人逐漸接納終將脫離世界的事實。

還好這週排版工作大致完成,心情終於回到「預計」的悠閒水準。在八個月很焦躁時,我們當機立斷出發旅行,連續兩週各去了太平山、衫林溪,不僅幸運的臨時訂到房間,還在旅程中遇到了好天氣,看到了許多人去五次也沒看到的翠峰湖、金黃詩意的水杉林,也拍到美麗的照片,是焦躁之餘收到的意外禮物。最後的12天,我還是貪心的想去旅行,想去高雄看展覽、到太魯閣看岩石。以前聽到有人玩到出現產兆最後衝回醫院生產,覺得好像很誇張,但現在的我完全可以體會這種心情,縱使懷孕了九個月,也無法準備好近在咫尺的改變,與其在未知與不安中坐以待斃,不如積極把握最後時光,去完成想要的旅程,這種認真體驗、把握時光的微小心情,是我們生前積極生活的樣貌。

最後更新阿朋近況,一路被醫生說太大隻的男子,後期倒沒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只是頭圍不斷超越標準,醫生預估出生應該是3200克以上,後期總拍到他肉肉的臉頰與嘴唇,讓我想到鯛魚燒......最近吃甜的可以明顯感到他的伸展滾動,驚訝於他大到可以上頂胃下頂膀胱@@感謝他一路配合,沒有發生什麼需要安胎的狀況,讓我可以好好運動、玩好玩滿、出遊有好天氣、還兩次中1000元彩卷XD,期待我們是彼此的好夥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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