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腳踏車,進到醫院後往急診室方向走過去。
面對一樣的急診室,一樣是急病傷患、家屬、醫療急救人員通通都聚集在這裡。
但此時,我的心情卻已經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樣,眼前依舊有著來來去去的著急、慌亂、不安,但對我來說,這一切才不過發生過的事,卻彷彿又已經是相隔百年般的遙遠。
我的心是冷的、冰冷的沒有一絲絲的感覺、冰冷的不知道要怎麼看待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我又是帶著怨氣,怨恨的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早就來帶走她,怨恨為什麼這麼多人的努力還是沒有辦法挽留住她,而同時,我也是氣餒的,埋怨著自己的無能,在這最緊要關頭,卻無法幫上任何一點點的忙。
遠遠地就看到妹妹、蘇爸爸、蘇媽媽,因為眼前就有許多後續的事情,需要他們安排處理,所以,我也不方便在這個時刻去打擾他們,就只能找個地方坐下來等。
但是,等?我到底是要等什麼呢?我不知道,而且此刻,也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答案,我只能坐在那裡,而腦海裡不斷地回想,這一陣子以來發生的事情。
接近午夜的時刻,後續的聯絡與安排都大概有了著落,妹妹走了過來,就在我的身邊坐下,她可能也是不知道怎麼跟我說話,就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我們相處了好長一段時間靜默。
終於,我還是打破了沉默。從昨天一聽到發生意外開始,我就只注意到姊姊的身體狀況,但此時,我還是很想要知道事件發生的經過。
我望向妹妹,看著她的情緒稍稍平緩後,跟妹妹說著,可不可以讓我知道,這個事件是怎麼發生的?雖然極度的不安,敘述這件事時,避免不了再度的傷心難過,但妹妹還是抑制著激動的情緒,一字一句地慢慢跟我說。
「事情發生是在昨天中午,一輛滿載貨物、高速行駛的貨車,在轉彎經過姊姊實習的藥廠前,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失控。整部貨車偏離車道後,直直地往藥廠大門衝撞過來,那時是中午休息時間,姊姊卻又正好在公司外面散步透氣。」
「當貨車失控衝過來的時候,很不幸的,姊姊沒來得及跑開,就被夾在貨車與牆之間。藥廠的同事,緊急將姊姊送到附近醫院,但因為傷勢過於嚴重,才又輾轉送到大學的附設醫院。我們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時,姊姊早已經昏迷不醒,而我們也沒有機會……」
話說到這裡,妹妹又開始哭泣,我不忍心她再說下去,就拍拍她的肩膀,跟她說:『可以了,我知道了。』
但是,妹妹還是想要繼續說,她說她其實很早就知道我。她跟姊姊很要好,平時兩人無話不說,還有交換日記的習慣,她有看到姊姊都會在日記中提到我,所以知道我們是在一場舞會中認識的,還有去夏令營、去高中看我主持活動的事情,姊姊也都有跟她說過。
我跟妹妹說,能不能讓我看看姊姊的日記。
妹妹說:「好,等這邊姊姊的事情告一個段落之後。」
我說:『不急,沒關係。』
但我那是騙她的,我是多麼的心急啊!多麼地想要馬上就知道,她是怎麼看待這一陣子發生的事情,是快樂、是悲傷、是煩惱、還是哀愁?我通通都想要知道。
因為,這可能已經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能接觸她的機會。
急診室內的燈光依舊明亮,但外面無盡的夜,更加深了、也更加地暗了。
而我,就只是在這裡坐著、靜靜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