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榮光的《NEW SELF》——摘自《美好的炸藥家醜》

2023/02/02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在神田的舊書店,據說雜誌《NEW SELF》的行情已經飆到三萬日圓。尤其是禁止發行的最後三期,舊書店老闆非常困擾,不知道應該如何標價。
我是總編輯兼發行人,所以感到十分自豪,在各種意義層面上,《NEW SELF》是一本劃時代的雜誌。
當時的色情雜誌總計分為六大類,一是使用新聞紙、以活字為主的真實敘事雜誌;二是凹版印刷的全裸寫真雜誌;三是色情劇畫雜誌;四是週刊形式的全裸照片,加上真實敘事和色情劇畫的色情綜合雜誌;五是SM專門雜誌;六是袋裝雜誌。所有雜誌的設定目標對象都是做體力活的工人。
當時日本的工人並未異常繁殖,數目和現在也沒有多大變化,即使如此,所有種類的色情雜誌,目標對象都是針對工人。
有一次,我曾經聽到編輯表示,「反正讀者都是工人,這些人什麼都不懂。」尚未認識這位編輯之前,我從未想過色情雜誌的目標對象是工人,其實應該說讀者從來未曾納入我的考量範圍。
某個時期,左翼的年輕人流行當工人,甚至還有描述工人生活的歌曲《山谷藍調》。即使是極度流行的時代,我仍未對工人有任何興趣。除非例外,工人都是傻子。傻子沒有錯,但是我討厭傻子。
我不明白色情雜誌為何選擇工人做為目標讀者,觀察眾家編輯,也看不出他們喜歡工人。
有些編輯目前製作這類雜誌,但是從前是在中央公論任職,或許正盤算著該是重返普通編輯的時機了;有些編輯則是在撰寫小說。許多編輯認為飲酒作樂是最開心的時候,但是和這些編輯把酒言歡時,他們總是談些高深艱澀的論調,實在令人困擾;我不禁想起以前在夜總會宣傳課共事的設計師,他曾在某間廣告公司任職,也是一位熱愛大放厥詞的人物。
我不太喜歡編輯,我曾經祈求老天爺,千萬別讓我當上編輯。
就在此時,透過袋裝雜誌認識的森下先生,詢問我是否願意嘗試編輯色情雜誌。雖然可能有許多人不認識森下先生,但是我省略細節說明。總之,現在他是白夜書房的社長,是我內心暗自尊敬的傑出人物。
森下先生展示的雜誌樣本,在分類上,算是週刊形式的全裸照片,加上真實敘事和色情劇畫的色情綜合雜誌。稿費加上編輯費總計三十五萬日圓,著實令我動心,我認為能夠賺到大把鈔票。不過結果是赤字虧損。
總之,那時只覺得似乎是一門賺錢的生意,我當上自己原本極度厭惡的編輯,可見金錢力量之大。版型和頁數遵循樣本設定,印刷部分,除了彩色之外,都採用凹版印刷。這種全本凹版印刷的方式遠遠早於《POPEYE》,算是十分新穎的做法。
或許以往的色情雜誌的目標讀者是工人,所以認為銷售秘訣在於刻意營造的猥褻氛圍。排版雜亂無章,標題文字是穿著內褲的美術字。我並不認為簡潔美觀的排版具有任何意義,不過,我製作簡潔的版面,標題全部使用照相排版文字。雖然,這件事情拿來說嘴毫無意義,然而標題全部使用照相排版文字,這是色情書刊前所未見的嘗試。
創刊號不同於以往的色情雜誌,目標為美觀有型,發行五萬冊,銷售超過八成。然而,銷售超過八成,居然還赤字虧損,我深感情況不妙。
不久之後,森下先生創立SELF出版公司,邀請我加入。於是,相隔五年,我重新成為公司員工。
雖然《NEW SELF》的銷售狀況相當不錯,然而繼續如此,自己想必無法覺得快樂。而且,我感到自己哪天喝醉了,會像那些編輯一樣,開始說些艱澀難懂的話。所以,當我成為公司員工之後,立刻調整《NEW SELF》的編輯方針,計畫打造出一個開心工作的環境。
在我的想法當中,我打算將自己參與涉獵過的色情雜誌都化為諧仿。工人不再是讀者,我打算宣示在色情雜誌領域,工人是至高無上的神。我約略想像著,如此一來,應該能夠獲得全然不同的新讀者,反正即使賣況不佳,也和我無關。
我知道紀伊國屋、旭屋、三省堂等書店絕對不願擺放這本雜誌,所以乾脆擺上「在紀伊國屋書店絕對買不到這本雜誌」的宣傳文案。反體制風格的說法,這是來自遭到歧視的色情書刊的反歧視。
如果無法徹底像是一本色情雜誌,則難以交代,所以所有彩色頁面都刊載全裸照片。露毛照片會招惹警方關心,所以陰毛剃得一乾二淨。不過,這種方式並非我的發明,最初是某位女模特兒前來拍攝時,就已經事先剃掉陰毛,或許她本來就無毛,總之我不清楚她剃掉陰毛的理由,但是效果奇佳。需要隱藏的部分不及以往的一半。我們感到無比興奮,想著往後將毛剃光光就行,結果又被警察傳喚,指示原本有毛之處,必須全部覆蓋隱藏。
全裸之外的頁面,逐漸增加非實用性的報導。我拜託自己喜歡或深感興趣的人士協助撰文。委託寫稿時,我總是開宗明義地說明「這是一本色情書刊……。」想當然耳,對方立刻回絕。我不輕言放棄繼續遊說,多半的人士仍然堅決拒絕。縱然遭到拒絕,對方的反應實在有趣,所以我繼續進一步表明,「這是一本色情書刊……」我甚至想過每個月刊載遭拒的名單,不過玩笑也得有限度,所以並未真正執行。
這個時期,色情書刊處於過度期。色情雜誌的資深編輯當中,逐漸有新血加入,讀者也從工人轉為學生。《NEW SELF》剛好搭上這波潮流,因此不斷增添非色情的報導,仍有越來越多的讀者深感興趣。
不過,我幾乎不曾考量過讀者,反而是對編輯具有強烈的對抗意識,總是在意編輯,常想著如果推出這種雜誌,不知道某編輯會如何評價。而且,即使讀者從工人轉變為學生,為讀者思考一點也不有趣。我有股莫名的自信和抗拒 意識,總覺得創作自己樂在其中的刊物,自然會有讀者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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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地面,是永恆的現代性,理當有文學來捕捉人類心靈最躍動的一面。 --詹偉雄×臉譜出版 山岳文學書系 me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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