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夜語

曇花是仙人掌科的植物，和它薄透纖白的花瓣給人弱不禁風的印象完全不同的是，它有偏粗且摸起來有種肉感的莖枝，還有退化了頗大一片、葉緣有淺鋸齒的葉狀莖。簡單來說就是一家子（莖啊葉啊）都長得很像多肉植物，但有個仙女似的女兒（花朵）。

（呃不過仔細想想，能開花的多肉植物通常花朵都是很令人驚豔的，推薦大家查一下「生石花」，屁屁一般的植株卻能開出非常令人驚豔的花哦。）

〃

有「曇花開花很珍貴」的概念，大概是五、六歲以後的事情了。

曇花結出花苞不知多久以後，某天晚上會開花一瞬（也並不清楚到底是多久），然後很快就謝了，但那整個院子的芬芳，可以持續到隔日白天一整天。

對小孩子來說，那是一種「你錯過了什麼」的訊號，而且小孩子通常都會傾向於把自己錯過的事情解讀成好玩得不得了的事情，於是念念不忘。我也是。我從那時開始央求媽媽讓我晚睡幾天、等一次花開，然而大人們不是說蚊子很多、妳會睡著，就是那很無聊……總之並沒有答應過我晚睡的請求。

〃

嗅到滿園的香氣，就知道花開過了，對大人來說，那是一種「可以開吃囉」的訊號，奶奶隔天就會拿大剪刀把花一朵一朵剪下來（要趁著還沒長螞蟻的時候）做羹湯。

曇花本身就黏黏的，奶奶會加上肉絲一起煮，黏糊糊的一整碗看起來就很狼狽，年幼的我只吃過一口就不肯再吃了，大概有一種不忍見美人落難的微妙心理在。

〃

年復一年，不知何時我不再請求媽媽讓我晚睡了。把這明明就在後院，十分簡單就可以達成的夢想，當作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簡單地放棄。

幾十年過去，輾轉離家多年，都沒能再見到可以讓我等花開的機會。當我近來意識到「即使長輩們不同意，我還是可以晚睡幾天等待花開，其實並不傷害誰」的時候，老家的土壤地力已大不如前，曇花也常常沒結花苞了。

〃

多年以來，曇花們在夜裡吐露的每一句馥郁芬芳，成了我心中某種美好又有些朦朧遙遠的事物的象徵。

它們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把美好大方地送給這個世界。即使是沒有勇氣去堅持一點點小事，一心只知當個「好孩子」的我，也無數次得到它們饋贈的滿園芳香。

而至今仍緣慳一面的花開，更變成我人生中一種十分重要的提醒：小時候因為大人的約束，錯過了很多其實並不危險，我卻難再有相同機會或以相同心境去體驗的事情；長大以後，好像也過了很長一段這樣的時間：因為他人的眼光或想法，不敢去追求自己認為真正美好的事物、不敢去做和大多數人的選擇不同的事情……

〃

於是把這樣的心情變成我的部落格／粉絲頁的名稱。

我想要像曇花一樣，留下很多美麗的低語給世界；把我認為美好的事物，真心誠意地獻給這世間。

而錯過的美好，我也相信，會在前方的某處等著與我相遇，只要我繼續大步前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