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的深夜對話：關於盤子

「我一直都想告訴你，關於我在想的事情。

那天夜裡，我手捧著幾個我此生最愛的陶瓷盤，而我朋友們一個一個排隊著領取這些盤子，再將盤子摔破。我一邊流眼淚， 一邊徒手撿著一個個碎片。

那些都黏不回去了，我還是將它們帶回家，就為了來見你。

我當時告訴你：他們把它們都摔破了。

你安靜地接過那一堆碎片，也不怕割到手，然後只是凝視著我，像是在凝視著我的深淵。

我一直想問你，如果換作是你，你願不願意再一次捧著那些珍貴又漂亮的盤子去見你的朋友？我常常假設這些問題⋯⋯不過，我想也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因為盤子也不多，也都摔破了，說實話也沒有盤子可以捧去見誰了。

我想起以前喜歡過的那個女生。

我曾經和她討論過喜歡和愛的差別何在。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在某處偷聽著我們的對話，但我已經無所謂了⋯⋯她說，她認為，淺淺的愛是喜歡，深深的喜歡是愛。

你問我，那我怎麼看⋯⋯這樣的回答我是不是不夠滿意？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當時她問我的當下，我是說不出話來的，也忘了我到底給了她什麼樣的答案。

我也是現在才想起來。

她也是曾經拿了盤子將其摔破的其中一人。

我現在心裡終於有答案了。

大概，我只會將盤子給我愛的人。

喜歡的人，是連盤子長什麼樣子都看不見的。

所以，曾經拿到我的盤子的人，都非常殘酷噢。

而我接過的任何一個來自他人的盤子，至今都還包在氣泡紙裡捨不得拿出來。

你昨天跟我說的，關於自由的事情。

我好謝謝你。

我也正好在想一樣的事情——會不會你一直在追求的那些，是和我一模一樣的東西。

說來神奇，因為你從未提過，我也從未向你提起。我就這樣體驗了最高級的心有靈犀。

雖然我不敢隨意對天發誓，但我這次是心甘情願的。

所以⋯⋯你看，親愛的，這是我黏好的，最後一個盤子。特地為你上了釉，是你最喜歡的黑色。

如果你會喜歡的話就太好了。

說了這麼多⋯⋯也只是為了把盤子交給你而已。

請替我好好收著。

我不會理直氣壯地將它要回來，也不會干涉你要如何使用它。

你說，你會將它收在你最喜歡的展示架上，每天看它一遍，只要長了一點灰塵就將它擦亮。

我說⋯⋯你會寵壞我的。

因為生來就是要給你的。

我除了盤子幾乎一無所有。」

他最近喜歡將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告訴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她也沒有疑問，他究竟是在說些什麼，要給她的盤子究竟是在何處。

她只是牽起他的手，和他隨興地，搖搖擺擺地跳了一支舞，感受著這份突如其來的愛。

他們可以永遠聽著Ugly Season睡去，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