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 2005 年前後,我接觸到一齣日本的深夜檔戲劇《圈套》(Trick),故事裡的男女主人公總是跑到日本各種充滿奇異風俗、鬼怪迷信、宗教神棍的地方辦案。其中最吸引我的,不是那些神神叨叨又光怪陸離的村落文化(雖然很有趣),而是作為物理學家的男主角,和作為魔術師的女主角,兩個人辦案的方式。
作為物理學家的上田次郎,是每一集案件的開頭。他要嘛是警察委託的對象、要嘛是村落主要邀請的對象。
有趣的是,劇集中真正擔任辦案角色的,卻不是物理學家上田,而是魔術師山田奈緒子。以魔術表演勉強糊口的奈緒子,每一集都在稀落的觀眾前表演,處在總是欠繳房租和被炒魷魚的循環中。因此缺錢的奈緒子,幾乎每次都會答應膽小的上田一起去荒山野嶺辦案的要求。
辦案的過程中,上田物理學家、物理教授的社會身份,令他次次都能逃過兇手的針對,只因為村落裡的「化外之民」,總是渴求能得到文明世界的認可,希望他能作為見證,向秩序與文明證明自己。
在上田身份庇護下探案的奈緒子,雖然很喜歡說「我已經全部看穿了!」但她根本不是什麼正經的偵探,也從不焦急著搜索、解釋和判斷。因為平時窮的響叮噹,更多時候只在意吃和睡,天大的謎案都不比賺錢、吃飽、睡好來的重要。卻因此在認真過活(?)的時間當中,累積大量對於當地日常風俗、當地關係的認識。
以魔術為本業的奈緒子,本質上是在展演日常的奇蹟。但這些奇蹟在她平日的現代生活中,幾乎沒有觀眾也沒有掌聲,倒是在這些偏遠的、迷信的村落中,村民尊敬、敬畏著奇蹟,將奇蹟奉若神明。
或許正因為某種意義上,表演魔術的奈緒子,能夠同理藉由施展奇蹟殺人的兇手,因此每一次她在解開像是魔術秘密的圈套時,會連帶更靠近一點關於兇手的故事、了解這些「施展奇蹟之人」,往往是村民們在走投無路陷入蒙昧時,維繫他們生存的重要角色。
奈緒子最令我喜愛的個人特質,是她能做到同理但不同情、以及即使每次辦案都需要擔任戳破他人天真幻想的角色,也沒有放棄透過魔術,去展演奇蹟的美好。即使在現代的、科學的、理性的社會中,奇蹟已經幾乎被科學所代言。
透過《圈套》,能夠看得出來導演堤幸彥對於奇蹟和超能力者的存在抱持著尊敬。與其說他相信奇蹟,不如說他更時常探問「奇蹟真的不存在嗎?」所以他在劇中塑造一個個以鬼怪作祟為名的謎團,再引以科學試圖解釋。
然而每一集雙田搭檔辦案結束後的餘韻,留下的往往不是「大仇得報」或「難題解開」的快感,而是在無奈生活、苦難日常中,對於人性報以會心一笑的接納與慈悲。或許正說明著理性與神性的交叉點,就是對於人性未竟的尊重,以及對於未知的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