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第一天（完）

這時何語純的模樣又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她剛才短暫的重新走進他的生命，又再次消逝，還帶走伴隨著她身邊的小花。他跟何語純的相擁不到十秒鐘，到現在已經彷彿分隔了一個永恆。此時他身處在這個煉獄之中，一個無辜的生命在他面前被虐殺，他眼看著整個過程，卻一點事情都做不了。

現在他的精神和心力都已經交瘁，同時也充滿著痛恨、狂怒。

就趁抓住他的兩隻魔鬼不留神的一瞬間，他用力的把它們的手鬆開，脫離它們的控制，再次成為一個自由的人。

然後他不給它們任何做反應的時間，雙手不斷向它們揮拳，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接一拳快。可惜的是他沒有武器在手，不過他的力量好像前所未見的巨大，每一拳，都像大石一樣狂擊它們的臉和腹部，而在他迅速的連擊之下它們完全沒有任何還擊之力。

不到二十秒，剛才抓住張謙睿的兩隻魔鬼，就已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它們沒有流血，只是作出極度厭惡醜陋的呻吟，像畜牲一樣，向他求饒。這反而使他更憤怒，他更無法控制自己。

他坐在它們的胸上，不停繼續的重擊著它們的頭部，他的心裡充滿兇惡，他要為那一隻馬雪恨。

再過二十秒，他知道，它們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

於是他便把眼光放在其他的魔鬼上。它們見狀，紛紛四散往不同方向奔跑。

他也不浪費任何時間，馬上跟隨著，抓一個、打一個、殺一個。越打越眼紅，越打越憤怒，他感覺到體內的腎上腺素不停的飆高，每打中一拳都充滿著亢奮和瘋狂，強烈的荷爾蒙分泌肯定了他在做的事的正確性，他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的暴戾。這一刻他支配了暴力，也支配了它們的生命，在這個空間裡一切關於生死的事都由他掌握。

在他大致上肯定現場所有的魔鬼都被他消滅了之後，他有那麼一點失落，同時鬆了一口氣，感覺到他這樣一個正義的任務要完成了，他把所有邪惡的張謙睿都解決掉，這個世界應該會好起來了。

但往往理想跟現實是不相等的。原來這一群嗜血的魔鬼，是不會就這樣死去。

就在他停止了他的殺戮之後不久，它們一個接一個又重新的站起來，像復活一樣，一點受傷的痕跡都沒有。除此之外，它們每一個的體型都明顯比之前有所增加，它們身體發出的光也更亮更紅，露出的牙齒更鋒利，手的爪更長、更尖，樣子更猙獰可怕。就是說，在消滅了它們一次之後，它們不但會復活，還會變得更強大。這班魔鬼，又再一次佔了上風。

但無論如何，他要摧毀它們的心沒變，他也不能讓自己過於氣餒，只好再次奮力的出擊，把它們全部再打倒、打死。這次他當要用上更大的力氣，花更長的時間。

他眼看自己快要成功了，就在它們全部都倒下了第二次之後，果然它們又再度復活，還是比第一次復活後變得更巨大、恐佈。張謙睿意會到，單憑直接的擊倒它們，是不足以奪去它們的生命。

他嘗試搶去它們的刀，刺進一隻魔鬼的胸口，它應聲倒地，依舊是沒有流一滴血。但過了不久它又再次站起來，把刀拔走，隨隨便便的扔到一邊去。

他又嘗試把一隻魔鬼拋進火堆裡，希望火焰可以燒毀它的肢體、吞噬它的靈魂，讓它永遠不能重生。但原來火對它們一點效力也沒有，這次在沒有任何一聲哀號和呻吟下，它從容的從烈火中走出來，一點損傷都沒有。

所以他必須接受的事實是，任何對它們身體直接做出的攻擊和傷害，都不足以讓它們在這個世界裡消失。

這時他再次注意到它們每一個的神態、外貌，他終於明白了，如果外來的攻擊對他和這些魔鬼的身體不能產生傷害的話，那只剩下一個做法。

他右手再次拿起了刀，它們每一隻魔鬼都面露凶光的看著他，像是在揶揄他一樣，知道無論他如何嘗試，它們也不再懼怕。

於是他沉靜了幾秒鐘，一陣猶豫過後，便奮力的往自己左手前臂砍了一刀。

還是在下刀的時候因為心裡面有點阻礙，不夠狠，他的刀下得不準，力度也不夠，導致左手的骨頭沒有完全斷掉；結果鮮血直噴，但手還沒有完全掉下來。

這次他再沒有讓自己的怯懦耽誤時間，迅速的再補一刀，整個左前臂馬上跌在地上。

那一刻的痛楚劇烈難容，他一方面要用力的把血止住，一方面還要支撐著自己身體，他要親眼看著，他這樣把左手斬掉，對它們會作出怎樣的效果。

它們每一隻魔鬼的神色都充滿著驚訝，不確定到底是因為它們沒想過他會這樣做，還是它們早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反正他睜開雙眼，看著它們全部的左手同時間斷開掉落，每一隻魔鬼都狀甚痛苦，全部一起發出那種無法忘記的呻吟、狂嚎，他心裡面無窮無盡的嗜血慾望終於得到充分的滿足。他開始像它們一樣，露出讓人心寒的笑容。

在確定了它們不再是永生之後，也確定了它們的手不會奇蹟般重新生長之後，他知道，他已經得到最後的勝利。

他慢步的走到馬的旁邊，用全都是血的右手撫摸著牠的前額，再理順牠的毛髮，牠僵硬的身體沒有作出任何回應。他跟牠說，「我們贏了」。

然後他舉起刀，對準方位，一刀插進自己的左腹裡，三吋深，然後向右用力一拉，血和腸同時噴出。

這一次，他已經沒辦法再目睹那些魔鬼的下場，不能親眼的看著它們消失。他只隱約記得，最後聽到的是血滴滴嗒嗒流在地上的聲音，像在下雨一樣，清脆利落。

他倒臥在血泊之中，心裡同時又是那麼平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