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小孩

明天是星期天，孩子想到兒童樂園玩，碧明提議找個伴一起去，媽媽們也可以講講話，小琪也同意了。

於是打電話給青雲，問她要不要帶孩子一起去玩？

「我不能去，我先生住院了。」青雲說。

碧明嚇了一跳，急問：「住院？真的？怎麼了？」

「還不是老毛病復發，我假日得去醫院。」

「你要待一整天嗎？」

「大概是。」

「小孩去不去？」

「我帶著一起去。」

「小孩在醫院待一天，待得住嗎？」

「都說很無聊，不過也沒辦法。」

碧明想了想，說：「這樣好了，我明天下午去帶他們一起去兒童樂園。你最近比較忙，可能沒時間帶他們出去，和我們孩子一起玩，我也不麻煩。傍晚再送他們回醫院，或回你們家。」

「這樣也好，麻煩你了。」像這樣互相帶小孩是常有的事情，青雲也很快的答應了。

約好時間，問明病房號碼。第二天午飯過後，就去醫院看他們。

謝先生臉色蒼白，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意識很清楚，只是沒力氣說話。碧明向他問候了兩句，他無力的動了一下手，對她示意，她看這種情況，趕緊說：「你還是多休息，不要說話，我帶孩子去玩了。」

轉頭對謝媽媽說了兩句話，青雲向婆婆說要送碧明下樓去，等一下再上來。

她們一起下樓，青雲說：「我們坐一下，喝杯咖啡好了。」

「好啊！」

各自點了飲料，在位子上等著。碧明看到青雲的孩子對著小琪帶來的玩具猛瞧，嘀嘀咕咕的說著話，芸芸自己一個人玩她的芭比娃娃，還算安靜。

碧明問：「你先生每次發作時，你有沒嚇壞了？」

「還好啦！反正很多次了。」

「你都怎麼辦呢？」

「先打電話給我婆婆，由她發落該怎麼辦？送哪家醫院？我照著做就是了。然後她會來調配人力，由婆婆、大姑、大伯等人去輪班照顧。」

「你不用輪嗎？」

「我要上班、帶孩子，平常不輪，只有假日才去看看有什麼事要辦？」

「看來，你先生生病這件事，主要的照顧者不是你。」

「是我婆婆。我們都是她的小孩，她也沒要求我做什麼。」

「我覺得這種情形有點奇怪。」

「他們好像形成一個動員系統，一遇事情就啟動，沒把我算在內。」

她想了一想，又說：「他病發後，我一直在懷疑，他們家人知不知道他有這種遺傳性疾病？是真的不知道，還是知道，卻對我隱瞞。我問過他，他說大家都不知道，至於其他人就不好直接去問，包括我婆婆在內。但一次又一次看他們這種照顧法，我越想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共識和默契。」她停了一下，說：「像醫生說要換心，已經說了很久了，他們都還在觀察和考慮中，只等我婆婆做最後的決定。」

碧明聽了，嚇了一跳：「換心，多可怕的事情‧‧‧」

「是啊！」

碧明想了一想，說：「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哪一次他就這麼走了，你要怎麼辦？」

「我也不能怎麼辦？平常也沒指望他能分擔什麼。婆婆寵他，什麼事都幫他做好，他也樂於當他媽的小孩。有一陣子，她時常來我家『搶』家事做，並對我說：『他該做的份我來做。』其實分給他的家事也累不死他，他媽這樣寵他，怪不得無心當先生，也沒想過要當好爸爸。」

「或許是他生病吧！我從小就討厭兩種人，一是老人，一是病人，這兩種人對他都不能有所要求，生活不願（不能）自理、負責的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是啊！生病的人可以不用學習，不用做事，不用改變，可以一放假就跑回爸媽家當兒子，可以對父母予取予求、耍賴勒索，他不知道他取用全家的資源，大家都包容他、讓他，我覺得不只公、婆，他姊姊、哥哥應該都很痛苦，這是一項沈重的負擔，而且病越來越重，永遠都好不了。」

「第一次病發的時候，你心裡覺得如何呢？」

「原來覺得他很可憐，我和孩子也很可憐。但這麼多年來，看他們家人間的互動，我越懷疑他們瞞我。跟他吵過，他死不承認，只顯得我無理取鬧‧‧‧」

「你兩個小孩還小‧‧‧」孩子們已經在旁邊坐立不安、蠢蠢欲動了，碧明只好起身離開，帶他們去兒童樂園。

四個孩子在遊樂區玩得很開心，這項玩完，又玩下一樣，他們自己互相作伴，碧明只要在旁邊樹下坐著等就好了，她也不必多花錢陪他們坐得暈頭轉向直想吐。

那兩個孩子很開心的玩，或許年紀還小，並不清楚爸爸生了什麼病，可能會怎樣。青雲將他們收拾得乾淨、漂亮的臉上，展現了快樂的笑容，他們或許好一陣子沒出來玩，假日都待在醫院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