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江有汜》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翻譯:
江河的支流,最後會復回主流。我的心上人啊,與別人有了婚約,不與我相好。不與我相好,妳將來必定後悔。
江河的中小洲,時隱時現。我的心上人啊,即將出嫁,不嫁與我。不嫁與我,妳將來必定憂思成疾。
江河的支流又流向他方。我的心上人啊,已經與別人成婚,不與我共度餘生。不與我共度餘生,我也只能狂歌當哭。
註釋:
汜ㄙˋ:復為主流的支流。
渚ㄓㄨˇ:水中沙洲。
處ㄕㄨˇ:憂愁。
沱ㄊㄨㄛˊ:江水支流。
賞析:
首段肯定支流最終中能復回主流,相信自己的情人最終一定也會回心轉意,也逞強的、「好心的」的提醒她,將來必定後悔不已。
次段描寫水中小洲的若隱若現,暗示自己已不再如此自信對方能改變心意,但還是不能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焦心,只好再次提醒她,將來一定會相思成病。
末段的支流已從主流流出,表示木已成舟無法回頭,自己還能怎麼辦呢?狂歌當哭罷了。
有人認為這是一首棄婦詩,哀怨曾經的情人不曾遵守承諾。但「之子歸」一句意旨女子出嫁,因此這首詩乃採男性視角較為可信。
《邶風.谷風》 習習谷風,以陰以雨。黽勉同心,不宜有怒。
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
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宴爾新昏,如兄如弟。涇以渭濁,湜湜其沚。宴爾新昏,不我屑以。
毋逝我梁,毋發我笱。我躬不閱,遑恤我後。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
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不我能慉,反以我為讎。既阻我德,賈用不售。
昔育恐育鞫,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我有旨蓄,亦以禦冬。宴爾新昏,以我禦窮。
有洸有潰,既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來塈。
翻譯:
山谷的風連續不斷地吹颳著,天氣陰雨綿綿。就該勉力同心,不輕易動怒。採摘蕪菁與蘿蔔之時,豈能捨棄其根?莫要違背那些「與妳共生死」的甜言蜜語。
我緩緩地走在去路上,內心卻不想離去。也不奢求你遠送,不曾想你竟只將我送至門邊。誰說荼苦呢?我倒覺得甘美如薺菜。你新婚和樂,像是兄弟般友愛敬重。
渭水汙濁了涇水,然阻斷後涇水依然澄淨。你新婚和悅,不顧惜我。不要靠近我的魚壩,不要移走我的捕魚竹籠 — 罷了,我自身都無容身之處了,何必憂心我離去後的事呢!
如果水深,就造木筏小舟過河。如果水淺,就游泳渡河。不論家中貧富,我都盡力操持。鄰居若有需求,我必竭力相助。
不愛惜我也罷了,反倒視我為仇。拒絕我的好,就像好的貨物不被採購。往昔總是窮困受怕,與你共度艱難;如今家中富裕,將我視為毒物。
我貯藏了美味的乾菜,好度過嚴冬。新婚燕爾的你呀,以我的積蓄抵禦貧窮。對我發怒以致打罵,將辛勞的工作留給我。不念惜往日情份,情份已了。
註釋:
習習:連續不斷。
黽ㄇㄧㄣˇ勉:勉力。
葑ㄈㄥ:蕪菁;菲:蘿蔔。
下體:根。
遲遲:緩慢前行。
畿:門檻。
荼:苦菜。
涇渭:涇渭二水位於陝西省,涇濁渭清。
湜湜ㄕˊ:水清貌。
沚:水止則清。
以:與、共。
梁:魚梁,堰石、石滬
發:舉;笱ㄍㄡˇ:取魚的竹器。
閱:容納。
恤:憂心操煩。
有:富有;亡,通無,貧困。
匍匐:手腳並行,形容盡力。
育:生長;育恐:生於恐懼;育鞫:生於貧困。
洸ㄍㄨㄤ:水流湍急的樣子;潰:盛怒。
詒:遺留;肄ㄧˋ:勞苦的事情;塈ㄒㄧˋ:休息休止。
賞析:
詩中運用了大量修辭,如新人進門與舊人離去的對比、以天氣比喻前夫脾氣的借喻、反覆吟詠以表達內心的忿懣(ㄇㄣˋ)。
首段初初被趕出家門,面對盛怒的丈夫仍是苦苦哀求提醒他不要忘卻根本,並要他不忘夫妻之間的誓言。次段已然出了家門,丈夫甚至不願送她回娘家,心中的苦無以言說,連荼菜都顯得甘美了。
即使遇人不淑,不被珍惜善待,仍然擔憂繼任無法照顧好他的生活起居,但轉念一想,自己都無以為繼了,怎麼還有心思放在前夫身上呢?這句讓我頗為感慨:如今女權意識普及,尚有女孩子仍傻傻哀求復合、三言兩語又被哄回頭,甚至為情自殘自殺亦偶有所聞,相形之下,這位兩千多年的女性更顯得難得了。
最後一句「不念昔者,伊余來塈。」多詮釋為妻子仍對丈夫抱持仇恨,難以忘懷。但查詢過字典之後,我發現「塈」有「休息、休止」的意思,因此我更傾向於將這一句翻譯作視為妻子提醒自己「是對方背信忘恩在先,我也該消停自己對往昔的眷戀。」
《周南.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翻譯:
南山上的喬木高大,卻不能蔭下。漢江上的遊女,我匹配不上。
漢水之廣,無法泳渡;江水浩浩,舟筏無法渡河。
叢生的柴草雜亂,用刀割取荊棘。她出嫁在即,趕緊餵飽她的馬。
漢水之廣,無法泳渡;江水浩浩,舟筏無法渡河。
叢生的柴草雜亂,用刀割取蔞蒿。她出嫁在即,趕緊餵飽小馬駒。
漢水之廣,無法泳渡;江水浩浩,舟筏無法渡河。
註釋:
永:比長還要更長,接近於無盡。
方:木筏,一說通舫。
翹翹:眾,此指叢生。
刈:割。
秣:馬糧。
賞析:
這首詩描寫一段很深又很小心翼翼的暗戀,從「不可求思」、「不可泳思」、「不可方思」可以看出男子不敢奢望、不敢追求,且女方得以出遊,可以猜測其是貴族、名門或富有家族的女兒,而男方為她砍柴、照顧馬匹,足見身分低微,這可能也是造成男子不敢追求的原因。同時,男子對於能為心上人做這些事情似乎相當知足,可見用情之深。
此詩反復吟詠三次「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來表達兩人之間的距離,又像是呢喃似地悄悄思念著一段不可告人的情。漢水,是那個使他身墜情網之所。爾後,漢水之畔,都是她的身影。
透過描述喬木之不能蔭下,也比喻、聯想起兩人不是彼此的終點,也可以看出,即使深情至此,男方依舊保持著清醒與理智,不曾想跨過道德禮教的界線。